第197章

沒一會兒, 冬兒去而復返,只小聲稟告道:“姨娘,娘子,老爺……來了。”

話音一落,只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了進來,緩緩挑開了簾子, 不多時,一位三十幾許的中年男子緩緩踏進了屋子。

大冬天, 只見來人穿了一身月牙白對襟廣袖長服,外罩著一件石青色銀絲邊鼠襖兒, 襖兒兩邊是兩撮淺灰色的狐狸毛,襯托得整個人身長如松, 面色如玉,又見他腰間綴著上好的羊脂玉,大冬天裏, 手上還頗有雅致的握著一柄折扇, 進屋時,執扇的手微微置於腰腹前,一手背在了身後,一副翩翩世家公的模樣。

此人便是衛霆祎, 明明三十幾許的人了, 還整日穿戴裝扮的跟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公子哥似的,關鍵是,即便是站在二十幾歲的世家公子跟前, 她們家這位五老爺也是最為出挑的那一個,面紅齒白,面如冠玉,當年元陵城一等一的美男子,即便是來了京城,即便是要到了不惑之年,無論是音容相貌,還是舉止言行,依然是最為出挑的那一個。

他一進門,只見阮氏的目光便一直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他,帶著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癡纏意味。

他進門時,緩緩擡眼間那個神色,婉轉風流、魅惑多情,令人衛臻心中微微一緊。

縱使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衛臻的容貌神色,隨了衛霆祎六七層,而隨著年紀的增長,那眉眼間的神色,越發相似了。

卻說衛霆祎進屋時,臉上的喜色不言而喻,甚至還帶著些許喜出望外的神色,歡喜中,又夾雜著些許惴惴不安,小心翼翼,要知道,這是這大半年來,不,應該說是這五六年來,他頭一回踏入衛臻的屋子。

他本以為他這位日漸伶俐的七丫頭對他恨之入骨,這輩子都不會理會他了,沒想到冷不丁親自將邀進屋了,衛霆祎的歡喜自然可想而知。

因此,他進屋後,第一眼,就是小心翼翼的擡眼將整個屋子環視一圈,然後,朝著八仙桌旁的衛臻身上瞅了去。

方才聽正屋裏的丫頭說,七娘子病了,他雖知道他這個女兒並不歡迎他,甚至連門都興許進不了,關鍵是,他自個也壓根沒有進門的勇氣,不過,心裏的掛念依然還是有的,眼下,見衛臻披著衣裳,端坐在那裏,不由緩緩問著:“我方才撞見了大夫,聽說臻兒病了,臻兒……身子如何呢?可有大礙?”

言語中,夾雜著一抹小心翼翼的關懷。

然而話音一落,卻見八仙桌上的衛臻沒有吭聲,也沒有任何要回應他的意思。

衛霆祎不由摸了摸鼻子,稍稍有些尷尬,下一刻,只見他緩緩擡眼看向了一旁的軟氏,約莫有幾分求助的意思。

往日裏,他一來,阮氏定是第一時間貼心上來伺候,有時衛臻也在,阮氏通常也會出面回旋,只是,這一次,只見阮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的衛臻,頭一回沒有吭聲,沒有回應,很快,只捏著帕子,將眼睛垂了下去。

於是,衛霆祎臉上的尷尬更甚了。

不過好在,他是府裏的幺兒,打小在老夫人跟前賣慘賣渾,臉皮歷來是個厚的,不多時,只見他將後背那只手伸了出來,微微握了握拳,置於唇邊,輕輕咳了一下,然後微微挑眉問向一旁的雯煙,道:“這些日子天冷,在姨娘主子跟前,得精心伺候著。”

說著,想了想,又道:“前兩日,管事的往爺屋子送了幾筐銀絲炭,回頭去爺的院子尋守財,讓他親自給你們主子給七娘子送上幾筐來。”

說這話時,衛霆祎拿著折扇,漫不經心的往手心裏敲了敲。

雯煙聞言立即稱是,不多時,繞到桌子前,給衛霆祎泡了杯茶,道:“外頭天冷,老爺吃杯茶暖暖身子。”

衛霆祎一臉滿意的看著雯煙,不多時,接過茶,從善如流的坐在了八仙桌的另外個位置上。

一家三口,算是齊全了。

屋子裏,一時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

衛霆祎這厚臉皮算是練到家了,沒人搭理他,他也能優哉遊哉的飲著茶,只見他端著茶,揭開茶蓋,間或吹上兩口,啜上兩口,然後,擡著他那雙風流的眼睛往衛臻的閨房裏左瞧瞧,右瞧瞧,一臉好奇的緊。

瞧著瞧著,目光投放到了對面的阮氏身上,又沖她挑了挑眉。

沒一會兒,阮氏便有些嬌羞的低下了頭。

衛臻微微繃著小臉,終是知道,阮氏這輩子,怕是都無法逃離衛霆祎的手掌心了。

她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良久,只沖一旁的雯煙擡眼瞧了一眼。

雯煙會意,只不漏痕跡的緩緩退了出去。

雯煙一走,衛臻終於擡眼掃了對面衛霆祎一眼。

衛臻一看過去,衛霆祎便立馬老實了,桌子下,伸到阮氏方位,伸了一半的腳緩緩收了回來,只見衛臻神色淡淡的問道:“父親方才這是打哪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