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2頁)

老夫人話中竟然帶著隱隱感慨及消沉。

便是在精明睿智的老者,也永遠都會為底下的兒女操心。

衛臻忙緊緊握著老夫人的手道:“呸呸呸,祖母說的什麽勞什子胡話,祖母千秋萬代,長命百歲,可不許說此等不吉利的話。”

說著,細細打量著老夫人,見老夫人眉間自待憂愁郁氣,心中不由嘆了嘆,只將鞋襪一脫,難得跟小時候一樣爬上老夫人的羅漢床,歪在老夫人身側,緩緩問道:“祖母可是在擔憂二伯。”

說到這裏,想起上輩子二伯一生清苦,一輩子遭到眾人的不解與埋怨,放佛是所有人眼中的怪物似的,不由嘆了一口氣,嘴上卻緩緩道:“臻兒記得小時候大姐姐十分喜歡一道前菜,便是那種府外老百姓們才愛吃的又腥又臭的松花蛋,尋常有些台面的女兒家都不愛,只覺得有種腐爛般的怪味,十分上不得台面,府裏唯有些個老婆子或者鄉下來的小丫頭們才吃,大姐姐竟也喜歡,當時竟然還招待給幾位妹妹們吃,結果六姐姐跟九妹妹見了一臉嫌棄,就連臻兒也用袖子遮面捂鼻,只覺得那味道十分刺鼻,所有人都一臉嫌棄,臻兒甚至記得當初六姐姐問了一句‘此等腥臭之物,大姐姐如何咽得下去’,結果祖母猜大姐姐當時沖六姐姐回了句什麽不曾?”

“回了什麽?”老夫人原本闔這雙目歪在軟枕上,聞言,忍不住睜開眼看向衛臻。

衛臻一本正經道:“大姐姐沖六姐姐說‘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說到此處,衛臻語氣微緩,擡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見老夫人神色微愣,衛臻又忽而道:“今日臻兒聽了二伯的事兒,一如小時候對大姐姐喜歡吃那等腥臭的松花蛋一事一樣不解,可是臻兒因未曾吃過松花蛋,便也不好對松花蛋有任何評論,正如臻兒未曾經歷過二伯那般喪妻之痛,也無法理解二伯緣何有那等荒謬的想法,可是,臻兒卻知,二伯這般選擇定有二伯的理由在裏頭吧。”

衛臻聳了聳肩,緩緩道。

老夫人聽了衛臻的話沉默良久,只捏了捏衛臻的手,微微嘆了一聲,良久未曾說話。

衛臻便也不再多言,老夫人是何人,她活了大半輩子,自然無須衛臻來跟她講解大道理,只是,但凡是人,便是再完美厲害之人,也永遠有無法理解的事或人,二老爺想要出家的想法雖荒唐荒謬,可荒謬得過衛臻的死而復生麽。

重來一世,很多事情,很多執念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了,正如前世衛臻對太子的寵愛,對衛綰的仇視,對權利對榮華富貴的執念,到了這輩子不過煙消雲散,早已無影無蹤。

她重活一世,尤其是歷經五年前阮氏的生死大戰,到如今,很多事情都看淡看透了。

然而依然有很多人就是邁不過那道心裏防線,正如二老爺對妻子的死久久無法釋懷,正如世人包括大老爺、老太太對二老爺這種至親依然對他的這個荒唐想法永遠無法接受,其實,有什麽不能接受,就像那句話,汝之蜜糖彼之砒、霜,然而或許正是因著有這些分歧差異,才會令世人有千種萬種,令世事不盡相同,令整個世道奇妙無比、五彩斑駁吧。

那晚,衛臻陪了老夫人許久,臨到用晚膳時,周媽媽見老夫人情緒不佳,氣色不好,過來細細詢問道:“今晚給老夫人備用了一些粥類細軟食物,老夫人多少起來用點吧?”

卻未料,只瞧見老夫人冷不丁掙紮著起來了,衛臻立馬跟著起了,親自侍奉老夫人下榻,只聽到老夫人緩緩道:“那個叫什麽松……松花蛋的,來一份嘗嘗味吧。”

衛臻聽了一愣。

不多時,只見老夫人挑了挑眉,沖她淡淡的笑了笑,不過片刻,臉上的郁氣已是消散了不少。

周媽媽見了,忙親自去廚房吩咐了,高興得連走路都帶著風,臨走前,朝衛臻投來了一道十分感激的目光。

衛臻沖其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