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去時, 衛臻正在午睡。

見到五老爺衛霆祎時,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們也都並不覺得驚訝,畢竟, 上午大老爺曾來過的,得知五老爺壓根未曾踏入這榮安堂瞧過七娘子一星半眼的,是黑著臉拂袖而去的,彼時瞧著一臉駭人。

果然,午膳後七娘子剛闔上眼,五老爺便搖著扇子大搖大擺的來了。

這大冬日裏的天氣,外頭積雪還未曾化了, 五老爺長發高高束起,一身雪狐裘衣披身, 手執一柄折扇,輕易讓人想起了那句“陌生人如玉, 公子世無雙”, 盡管五老爺成婚多年,底下已經有四個姐兒了, 可五老爺年歲卻不大,不過二十又四罷了, 依然是整個元陵城最耀眼奪目的存在。

對於五老爺, 衛府適齡且相貌出眾的丫頭一般分為兩種, 一種是但凡見了五老爺便開始搔首弄姿,試圖勾搭的,畢竟五老爺相貌英俊秀美, 世人又皆知五老爺是個風流好色的,五老爺雖鎮日鬥雞走狗、流連花叢,身上又無半分功名公職在身,可是衛家家底顯赫,前頭四位兄長各個對他百般疼愛嬌慣,即便五老爺一輩子碌碌無為,這五房的富貴也絕壁斷不了,何況,太太殷氏素來不加管束,五房在大部分人眼中,可謂是個金銀窟。

至於另一部分人麽,自然是安安分分的,見了五老爺是要躲多遠,便能躲多遠,生怕被五老爺瞧中了後進了五房那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人間地獄,五房雖只有三位正經姨娘,可後院的通房,開臉的,未曾開過臉的,但凡有些姿色的,哪個逃得過五老爺的手段,那裏頭被染指過的女子便是雙手也數不過來,更甭說外頭那些個鶯鶯燕燕的勾欄瓦舍裏頭的貨色了。

好在,縱使五老爺混賬,在這榮安堂卻是不敢放肆的。

五老爺一進屋,聽說七娘子歇下了,他挑了挑眉,目光一掃,直接朝著羅漢床方位走去,遠遠的只見被子微微隆起,走近便瞧見被子上方冒出了一顆小腦袋,露出了一張清瘦的小臉,臉上無幾兩肉,有些羸弱,看到這孩子瘦成這般皮包骨了,五老爺似乎也有幾分詫異。

他十幾歲便當了爹,其實當時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壓根還沒玩夠,哪裏有當爹的責任和自覺,

還是後來孩子們接二連三一個一個跟著呱呱落地,這才慢慢發覺自個是個當了爹的人了,不過,他的性子本就是個不著四六的,便是孩子在他跟前,也跟逗弄貓兒狗兒似的,高興便舉舉抱抱,孩子於他,更多的時候倒像是個好玩的玩意兒似的。

四個丫頭中,七丫頭顫顫巍巍,見了人便躲,跟她姨娘似的,著實令人不喜,十二丫頭又呆頭呆腦,瞧著呆笨,也甚是無趣,他嘴上說最喜歡乖巧懂事的六丫頭,實則大大咧咧、橫沖直撞的九丫頭衛姮卻是最對他的脾性,五老爺喜歡真性情的人。

當初七丫頭得了天花,他本是有些憐惜的,可是後頭得知那小丫頭片子竟然故意帶著一身病氣偷偷溜出去過給了六丫頭,導致六丫頭也跟著差點性命不保一事兒令他震怒,盡管,一個四歲多的孩子哪裏來的那麽些個花花腸子,他也曾生疑過,可架不住媚兒的哭訴的,又加上兩個孩子同時染病,唯恐性命不保,又唯恐傳染牽連至整個府裏,他便咬牙牙,狠心將病重的七丫頭給棄了。

這大半年以來,其實偶爾也想起過莊子裏那個被打發走的女兒,不過,每每逼著自個忘懷,好像,忘了就權當做沒有發生過那麽一遭似的,待雙眼一閉,第二日醒來,該幹嘛照舊可幹嘛,該快活照樣也可以快活,舒心自在的日子總比那煩悶的日子好過吧,日子久了,好像真的不曾發生過似的。

如今冷不丁人又回來了,他半眼未曾瞧過,嘴上說忘了,其實,唯有自個心裏清楚,有那麽幾分沒臉瞧罷了。

如今被兄長逼著過來了。

目光細細在那張小臉上端詳了一陣。

從前那張小臉肉嘟嘟的,跟個白面大包子似的,肉滾滾的,兩腮垂在兩頰兩邊,好似隨時隨地要墜落了下來似的,那樣胖嘟嘟的將五官全部遮掩住了,如今臉瘦了下來,他還一時有些沒認出來,待瞧清楚了五官,五老爺收起了折扇,往手心裏敲了敲,怎麽覺得這張笑臉那麽眼熟了,哦,竟然跟他生得有幾分相像呢。

他生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奈何府裏幾個丫頭片子,沒一個像他的,六丫頭相貌清純,可五官卻不顯,七丫頭就是頭小豬,雄壯雄壯的,更是與他沾不上邊,十二丫頭跟她生母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唯有九丫頭生得雪白可愛,除了那雙眼睛小了點,那嘴,那鼻子都生得隨她生母,倒叫五老爺喜愛,誰叫他是個以貌取人之人呢!

如今,見到七丫頭這張小臉,五老爺雙眼頓時微微亮起,整個人顯得有些新奇與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