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逼上梁山

祝南疆接受新政府的委任,公開投日。

警探長成了警察局長,制服裝備倒是沒有大的變化。新的辦公地點在北站日軍司令部對面。鈴木大佐給他置辦了新宅。祝南疆生怕房子裏裝有竊聽設備,因此拒絕對方的好意自己安排住處。

何公館是不能常住了。原先的避難所成了危險區域,各種抗日力量在租界區活動,每個月都有親日份子當街被殺。饒是祝南疆膽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巖泉副領事眼看到手的“人才”被軍部挖走,也不好多說什麽。一個月後的就職宴上,他帶著幾個所謂“中日友好人士”找到祝南疆:“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日後公館煩勞警察局的地方還多,還望祝局長多多關照。”

祝南疆當即謙遜地表示自己是個粗人,做不好文化方面的工作,這才決定幹老本行混日子。兩人一來二去客套半天,最後巖泉在文化部給他安插了個類似顧問的職位,請他給日占區的文化宣傳工作出謀劃策。

田東寶也在那幾名“中日友好人士”之間,巖泉在介紹他時特意強調:“田處長提起你時那是贊不絕口”。祝南疆眉頭一皺,不知他是中文說得不好詞不達意,還是有意幫著田東寶來惡心自己。

——去他媽的,你算是個什麽東西,我用得著你來誇贊?

田東寶趁他臉色還沒完全陰下來,快速上前熱情洋溢地握住他的手:“有祝局長的支持那真是太好了!情報方面的工作我算是個新手,日後還要向祝局長多請教請教。”

祝南疆冷著臉回應道:“華區的情況我不熟,我才要向田處長多請教請教。”

這時他余光一閃,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四十來歲年紀,濃眉寬鼻梁。對方似乎也在朝自己這邊看,下一秒卻又不見了蹤影。

祝南疆的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並不記得自己何時何地曾見過這樣一張臉,正疑惑間巖泉副領事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祝局長,新民報社的江記者今天也來了,宴會結束後他想單獨給你做個采訪,我先給你引薦一下。”

江記者過後是張書記,張書記過後是王部長李部長。祝南疆從一個角落被拽到另一個角落,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到采訪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兩天後他的半身照出現在了《新民報》首頁,配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大意是理解日本政府的良苦用心,致力中日友好和東亞的永久和平。

“我說過這話嗎?”祝南疆躺在沙發上念了兩遍新聞稿,“這不像是我說得出來的話。”

瞎子端著杯熱牛奶走過來:“不像。”

“照片拍得還不錯,比姚成蹊那張好看多了。”

“是,三爺。”

第二天清晨,這張漂亮的照片被人單獨剪下來貼在警察局外的圍墻上,正中間用紅墨畫了個大大的叉。警衛把東西撕下來交到祝南疆手裏,後者看了兩眼,內心並無波瀾。

又過了幾天留在何公館的手下打來電話,稱有人往院子裏潑糞水和石頭,墻角的花盆被砸碎了一排。

“什麽人幹的,有眉目嗎?”

“頂多一兩個人,沒進屋子。”

“先隨他去,夜裏加派些人手。”

“是,三爺。”

這事不像是軍統局指使的,特務辦事不是這個作風,再說上邊要是有什麽動靜宋成耕不會不知道。至於是不是革命黨幹的更不好說,這年頭藏在租界區抗日鋤奸的愛國團體一只手數不過來,今天這裏放一槍明天那裏來一炸彈,根本查不出來領頭的是誰。

為什麽沒人去炸田東寶?祝南疆心想,我去找幾個人冒充鋤奸團給他來兩槍,也沒人知道是我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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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當真琢磨起暗殺田東寶的事來,結果發現此事大概不大可行。巖泉公館警備森嚴且有自己的武裝護衛,田東寶就住在公館附近,來去一車四個保鏢,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

最主要的是民眾只知道“大道政府”,並不知曉巖泉公館的存在。情報處處長這名頭低調至極,除非必要時候從不在報紙或者公開場合出現,即便出現也只是寥寥數語。因此三四個月過去,祝南疆這警察局長快被噴成骰子了,田東寶還安安穩穩地躲在他身後,也沒見有誰公開批鬥他。

“我就不該接受那個新民報的什麽狗屁采訪!”

“三爺,在那之前就有人在街上罵你了。”

“是嗎?我怎麽沒聽到?”

“是租界那塊兒,還有人專門寫了文章。”

“寫文章罵我?你怎麽不早點跟我說?”

“說了怕三爺不高興。”

“那你現在說個屁!”祝南疆怒氣沖沖地一拍桌子,“以後這種事就不用告訴我了,告訴我有用嗎!?”

半個月後何公館的手下前來報告,說有兩個十七八歲的青年夜裏翻墻進院子裏搞破壞,這回被逮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