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哥

祝南疆懷著心事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卻被撞門聲驚醒。摸了刀翻身下床,見是丁老大帶著五六個手下沖了進來。

丁老大就是“大哥“,姓丁名酉,沒當大哥之前叫小丁,當上大哥就成了老大。

丁老大來勢洶洶,見面就是兩個大嘴巴子,飛起一腳踢得他跪趴在地上。

“冊那娘額批,膽子大了胳膊肘往外拐!?”

門開著,裏外串通,滿院子的小弟一聲不吭地站著看祝南疆挨揍。

丁老大這人脾氣向來不好,祝南疆雖然受他的提拔,但平時也沒少吃拳頭,不過當著諸多手下的面半點情面都不留還是頭一次。

祝南疆被打得腦袋嗡嗡作響,用兩只手撐地才勉強穩住身形,待耳鳴過去之後才聽清對方在罵什麽。

原來昨天夜裏他收留犯人並給工會傳信的事被人知道報告給了上面的“大哥“,剛好“大哥”這兩天收到“老爺子”的吩咐,令其留心閘北一帶的工廠企業,配合捕房取締工會活動。沒想到大功未立底下就出了叛徒,於是火急火燎地欲在“老爺子“追究下來之前先“清理門戶“。

祝南疆這兩年一門心思拿錢幹活,對上海周圍的政局情勢不甚了解,只知道江浙隨時可能開仗,南方革命黨動作頻繁,上海各地又工人運動叠起,四處能聽到打倒軍閥消滅帝國主義的口號。

大道理他不懂,學生們的口號他聽不明白。

何勵人是軍閥,何庭毓也是軍閥,倒就倒了,不倒也礙不著他。早知道“老爺子”有吩咐,他就不該心血來潮去趟這趟渾水——況且到最後也沒見著溫長嶺。

是了,橫豎溫長嶺不在場,那幾人被一鍋端了全逮進捕房也不關他的事!

祝南疆知道自己捅了大簍子,這事要是怪罪下來,怕不是缺胳膊少腿就能終了的。

“丁老大……”扯動滲血的嘴角,他竭力裝出無辜的模樣,“這事怕是有什麽誤會?昨晚我在碼頭忙到半夜才回來,也沒見有什麽……”

“誤會個屁!”話未說完又一拳頭上來,直把他掀翻在了地上,“這石歧山是上了通緝令的!有人親眼看著他好端端地從你這兒出來!”

丁老大罵罵咧咧地來回走動,恨不得現在就大義滅親:“狗娘養的賠錢貨!吃裏扒外!他們給你什麽好處?”

“丁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少他媽給我放屁,這話留著跟羅老說吧!警察局今天來人了,羅老正在招待,我看你這條賤命能活到什麽時候!”

丁老大不解氣似的踢翻了腳邊的木頭椅子。這時祝南疆突然抽噎一聲從地上坐起來,手腳並用地撲過去抱住他的一條腿:“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求求你在羅老面前替我求個情!“

“他媽的還有臉求我?我替你求情?我求情有個屁用!“

丁老大抽出腿來轉身欲走。祝南疆又哭嚎著撲上去,右手摸出藏在身後的短刀:“求你……求求你!“

鮮血飛濺,男人還未發出呼聲就被割斷了喉嚨。

幾名手下見大哥已然沒救,驚嚇之余不知是該動手還是立即投降。

一人抽出刀子朝祝南疆沖過去,幾擊未中,反被橫著一刀割過眼框,哀嚎著倒在地上。其余小弟見狀反應過來紛紛掏出家夥,瞬間將丁老大帶過來的人堵在屋中。

祝南疆因為力氣小,所以下手格外的野蠻,別人一下子的事他要來好幾下才放心。光是捅心口和腹部這種地方是不夠的,誰知道能不能死透呢,割頭最保險,頭斷了總不能活了!

接連幾刀將男人的脖子劃得稀巴爛,又回頭往丁老大身上補了兩下,他從一地血泊中站起來:“丁酉勾結工會替通緝犯傳信,事情敗露欲拿我頂罪,你們都看到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左右紛紛附和,原本丁酉的手下也改口叫他大哥。

祝南疆目光掃過屋內眾人,突然感到有些滑稽,滑稽過後又是得意。

是,我是年紀輕,資歷淺,但那又怎麽樣?該叫大哥的還是得叫。

“作假證汙蔑我的想必今天就在這裏,我概不追究,但若有第二次被我抓著,這,就是下場。”

.

丁酉被殺的事傳到上面,祝南疆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羅老“。

“羅老“名叫羅占元,是法租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手下門徒資產無數,因為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被故被尊稱一聲“羅老“。

祝南疆站在他面前,那雙老狐狸般的眼睛定在自己身上,一切心思仿佛都被看了去。

所幸對方並未追究丁酉的死因。

“昨天趙局長來找過我,石歧山的事我已經跟他解釋了。丁酉死得不冤,吃誰的飯就替誰做事,正好給剩下的提個醒。”

羅占元笑眯眯地打量他,似乎對眼前這面目陰郁的半大少年頗為中意:“丁酉那邊的人往後就跟著你,別怕,底下要是有不服氣的,你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