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入坑第九十三天

“……那就趁著你這個情緒還在, 最後一鏡趕緊來吧。”

溫荔點頭:“G。”

在短暫的人員休息和設備調試時間過後,仇平高聲讓各單位準備。

“來,大家都趕緊準備, 開拍了。溫老師最後一鏡, 待會兒我們就要恭喜溫老師殺青了。”

工作人員們齊齊應聲。

濱城現在室外溫度零下幾十度, 他們現在所在的室內拍攝場地又是影視城內某處由石塊圍成的地牢, 沒有集中供暖設施,為了場景還原, 這些石塊間的縫隙並不牢固,刮骨的寒風嘶嘶地往室內灌,哪怕周圍架了火堆又有小型保暖設備, 所有的人依舊還是裹上了厚厚的羽絨衣。

溫荔身上唯一一件單薄的旗袍戲服也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模樣,她深吸幾口氣, 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一鼓作氣掀開了身上的厚毯子, 在冰涼的地上躺下。

化妝師蹲在旁邊幫她補臉上和身上的“血漿”。

宋硯身上的狐裘大衣雖然比不得羽絨衣,但好歹也能擋風,溫荔羨慕不已, 沖他招了招手。

男人走過來朝她蹲下, 溫荔一把薅上他領口處的狐毛,舒服地摩挲了幾下。

宋硯低低笑了幾聲, 將手裏的暖寶寶蓋在她的肚子上,又用自己幹燥溫暖的手幫她取暖。

“堅持下。”

溫荔冷得牙齒打顫, 吸了吸鼻子, 自信地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場宋和溫亭楓的死別戲是溫荔的殺青戲, 因此需要極為飽滿的情緒,和高度爆發的戲劇張力, 仇平把這場戲安排在最後一場,目的就是希望她能通過之前的鋪墊演繹,在最後一場戲中徹底融入的角色。

死了,死在了冬天,死在了陰冷血腥的地牢裏,衣衫襤褸,痛苦萬分,狼狽至極。

場務舉著打板器,落下清脆一聲,最後一鏡正式開始。

這裏沒有偶像劇那樣舒適的拍攝背景,對演員的情緒和台詞功底都有極大的考驗,在身體和心理極致的負擔下,溫荔閉上眼片刻,再睜開眼的時候,淚水就順著眼眶流了出來。

她嘴唇幹裂,其中還夾著風幹的血絲,艱難啟唇,絕望地向眼前的男人無聲請求。

導演和監制此時都微眯著眼,死死盯住監視器,將鏡頭裏兩個演員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收進眼底。

宋硯在這一鏡頭裏,絕望悲愴的情緒應該是低於溫荔的,溫荔的情緒更外放,因為之前的酷刑,她的聲帶已經徹底壞掉,再也說不出話來,是撕心裂肺般的啞聲大哭,而宋硯更偏向於隱忍,因為劇本設置隔墻有耳,縱使他想哭也不能哭出聲,縱使憤怒哀痛到了極點也不能發泄出來。

監視器裏,男人下顎顫動,頸部肌肉不斷收縮,竟像是也被毒啞了般連一句字眼都吐不出來,目光哀淒,地牢內每一寸映入他眼中的火光忽明又忽滅,沒有痛哭流涕,而是吞聲忍淚,難過到嘔心抽腸。

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處理,一動一靜,一外放一內斂,都很好的把握住了角色特性。

當槍聲響起,最後一鏡結束,仇平揉了揉眼角,頓了幾秒,才低聲喊:“卡!”

溫荔顯然還沒從剛剛的情緒裏出來,最後一個鏡頭拍完,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冷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哭到有些虛脫,緊緊閉著眼不肯睜開,胸口劇烈起伏,還不停地在流淚。

而宋硯也沒能出來,閉眼低著頭不住揉捏眼皮,喉頭哽咽,

演員入了戲,演這種爆發力十足的戲,在結束之後出不來角色,有後勁是很正常的,工作人員們也識相地沒上前去打擾,等他們從戲裏緩過來。

地上太冰,宋硯將溫荔抱在懷裏安慰。

雖然看著是宋硯在安慰她,但溫荔卻莫名覺得他抱著她,其實是在安慰他自己。

男人似乎是在害怕什麽,呼吸急促,一雙胳膊牢牢地圈住她,實實在在地將人抱在懷裏,一絲勁兒都不肯松,令她動彈不得。

一鉆進溫暖寬厚的懷抱,溫荔也顧不上能不能動彈,整個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下來,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仇平啼笑皆非,側頭跟其他人打趣:“不知道的還以為宋硯在欺負自個兒老婆呢。”

溫荔的手緊緊攥著宋硯身上的衣服,雖然腦子已經哭成了一灘漿糊,但一聽到導演的話,立刻邊抽泣邊替宋硯說話:“他怎麽可能欺負我……”

宋硯一愣,失笑:“傻麽你,仇導開玩笑的。”

溫荔傻乎乎地瞪著雙淚眼,一時半會兒沒轉過彎來:“啊?”

她剛剛下意識說了什麽?

仇平笑得肩膀亂顫:“耳朵挺尖啊宋太太?行,現在我們都知道你老公從來都舍不得欺負你了。”

剛剛還挺沉重壓抑的片場氣氛頓時變了,在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有幾個年輕膽大的還喊了幾聲“溫老師給我們發狗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