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狼狗篇62

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男人始料未及,他的手還沒從少年的臉上拿下去,只呆呆地看著他。姥爺家?他的……姥爺?

“我帶你去。”少年邊說邊起身,這房子讓老混蛋來了一次已經不安全了,到處都是雷。他太清楚自己父親的口才和手腕,那個人,把感情控制那一套玩兒得溜溜的,不管是自己的媽媽還是自己喜歡的人,在那個人眼裏都是獵物。

他有套系統,全方位地降臨在這些人的情感世界裏,只要意志力稍稍軟弱,稍稍不自信一點,都是他下刀的口子。他能把這些人的愛情徹底粉碎,再掀一層皮換成他的,談一場戀愛讓人離不開又活不下去。

這種控制是能殺人的,自己的媽媽都死了,下一個是誰?少年著急地拉出男人的大行李箱,著急地將它裝滿,更急於豎起全部的羽翼撐起一個世界來,可事到臨頭了才發現自己他媽的撐不起來。

撐不起來,少年蹲著擦了一把鼻血,血又流出來了,這一拳挨得不輕。血跡從鼻子被他擦到了側臉,一道紅紅的,像這輩子擦不掉一樣。他胡亂地撿起地上的紙巾來堵鼻子,嘴角也疼,胳膊也酸。

“你幹什麽呢?快躺下。”男人心裏狠狠地疼著,他想把少年扶起來,告訴他別想了,根本不可能。

先不說少年和姥爺姥姥的關系還是不冷不淡,單單是兩個老人在家就不可能接受陌生人。再說……那兩位都是圈子裏德高望重的人,雖然不經常出現在觀眾眼前,可是他們的學生遍布娛樂圈,甚至是比娛樂圈更高一層的圈子,萬一他們知道……

知道自己先是和害死他們獨生女的女婿在一起過,再知道自己又和他們唯一的外孫有了這種關系,沒有人會相信自己是認真的。他們會怎麽想自己都無所謂,只是要是鬧開了,少年和長輩間剛剛緩和的關系就真的完了。那是他的親人,不能就這麽完了。

這一刻,男人急著給少年擦血,少年急著給他收拾衣服。像兩個被世界擠到了犄角旮旯也活不下去的人要亡命天涯,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動作也不在一個頻率上。少年的動作很快,輕輕開了櫃門往外搬,男人跟在他後面,抽出一張紙巾往他臉上撲。

一捧衣服搬出來,好些都是用不上的,少年把那些比較值錢的拿上了,還有好些裝不下就不要了,還能重新再買。這一刻,他是有氣勢的,又初生牛犢不怕虎了,給男人做主,拿這個,拿那個,直到他進了儲藏間。

儲藏間裏的櫥櫃上,擺著一個摔壞過的獎杯。獎杯很漂亮也很精致,可是主體和底座已經完全裂開了。少年的動作停下來,這是整個房間裏自己唯一不敢碰的東西。

這是男人最珍貴的獎杯,被那年憤恨的自己摔壞的。現在他再去碰,才發現這東西有多沉,是實打實的獎杯,沉甸甸的榮耀。金光閃閃,耀眼奪目,如同那個人本應燦爛的十年。

男人還在往外抽紙巾,心裏盤算著怎麽去勸一個氣在頭上的少年。自己絕對不能去他的姥爺家,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能被那兩個老人發現,可是他剛邁進儲藏間,看到少年正捧著那個獎杯,試圖給它對上。

少年試圖將它復原,可是底座已經少了最重要的一塊,粘不上。男人站在他旁邊,也沒有怪他,反而將獎杯拿回去了,重新放在了不起眼、不重要的地方。

“走吧,我給你洗洗臉。”他拉住少年的胳膊,卻沒有拉動。他回過頭,少年正低著滴血的鼻子,從兜裏翻錢包。

錢包翻開,裏面藏著一張高糊的照片。少年直直地看著照片,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了男人的手裏。像把自己早就動了的真心,給他看看。

男人不敢接,仿佛那東西燙手。直到少年不言語地非要塞給他,他才拿住。照片好模糊啊,可是裏面的自己,好像會發光。連鬢角和發旋都打好了發蠟,脖子上塗了一層清透的金粉,那年化妝師告訴男人,這叫高光。

那些高光,在燈光底下絢爛無比,他再屏著呼吸繼續看,仿佛被那層金色的寶石樣的光送回了那個夜晚。精致的禮服,剪裁得體的襯衫,從天而降的閃片。

“跟我走。”少年這會兒才開始沒力氣,他捂了一把鼻血,可是沒捂住,嘴角的淤青全面腫起來,他的手再不小心往耳根一滑,剛好臉上橫了一道紅。仿佛不疼,又仿佛疼死了,校服領口皺皺巴巴。

男人捂住了嘴。

“你別哭啊。”少年笑了,一笑臉上的淤青更明顯,每說幾個字,就要歇一口,他一挑眉毛,那麽張揚狂放又大膽,“跟我走,我賺錢養你,你去唱歌。”

男人緊緊抓住那張照片,卻沒有流眼淚,點了點頭。少年父親說得不對,自己是值得擁有愛的,自己唱歌,會有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