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導購小姐立馬端起一個優雅的笑容,引著黎艾去結賬。回頭和別人交班時幾乎是用一種撕心裂肺,抓耳撓腮的聲音和朋友打電話。

“今天在店裏碰到一對帥哥來訂床!我靠,天啊天啊,超登對,超有愛!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氣才克制住自己沒尖叫!你沒看到,我打賭,你絕對抱憾終身!哭死你!帥得一塌糊塗好嗎,成熟的那個超有範兒,霸道總裁知道吧,就那樣兒。另外一個也美哭,人肉反光板,睫毛巨長,不說話的時候絕對高冷美人,可遠觀不可褻玩,靠近就冰你一臉啊。結果是個逗比,兩個人在那拌嘴,霸道總裁傲嬌又寵溺啊,逗比冷美人就一個勁裝慫,笑死我了。憋得我臉都僵了,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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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厲白還是黎艾都沒那個美國時間親自弄房子,只好找了家比較靠譜的室內公司,厲白出圖紙,具體的施工就讓他們來做。

但家具免不了還是要自己去看,黎興給他的黑卡據說上天下地沒有什麽不能刷。在中國買個家具簡直就是用牛刀殺雞。

工作狂很容易把自己的家布置成工作室,黎艾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他的書桌占用地比他的床還大,書架更是不用說。只客廳喜歡大面積鋪地毯的習慣沒改。因為黎艾不喜歡在室內穿鞋,所以對地板的清潔度要求簡直令人發指。以前厲白為此受了不少罪,後來直接給他買地毯鋪地上,這大爺終於不叫他一天拖三次地板了。

厲白就只有一個要求,舒服。沙發要舒服,床必須更舒服。椅子的設計曲線要合理,工作桌的高度也是個值得探究的問題。

厲白在蘇黎世住得久了,喜歡用地燈,光源溫暖柔和不刺眼,非常舒服。

他一個人去買家具,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進過家居市場。

他為很多人設計過房子,前衛新潮的,溫馨可愛的,功能齊全方便的,很多很多。但他自己在蘇黎世的公寓卻很簡單,像個狗窩,Rey曾經這麽評價。因為沒有太多的布置,面積也不大,發揮的余地實在是小。但厲白住得很舒服。他的業余時間無聊得像個老頭,不是睡覺就是出門采風畫畫攝影,完全不像歐洲青年那麽充滿活力。唯一一次進夜店遭遇的事也讓他發誓再不踏足這個地方。

那段時間,他還走不出黎艾的陰影。在學校同別的男生交往,卻完全無法投入進去。他那時的男友Charles在ETH攻讀博士學位,是個非常帥氣,幽默的人。他教他滑雪,教他拗口並且快要絕跡的拉丁文,教他跳爵士舞,還會學著做中國菜。厲白則教他中文,用毛筆寫字。那雙寫出無數SCI論文的手在軟趴趴的毛筆下無奈敗退。

如果沒有黎艾,Charles不能說會是最好的人,但也足夠契合。Charles能夠包容他的所有,但忍受不了他對他的不重視。

後來的分手或許只是眾多導火索中的一個被點燃,然後爆炸。

再後來,遇到Albert。

厲白蘇黎世的公寓裏面的家具都是他和Albert親手挑的。Albert總能理解他,比他自己更甚。他是個溫柔又嚴厲的男人。有著年長者特有的沉著冷靜,寬厚包容,也有德國人那種令人啼笑皆非的笑點。厲白被照顧著,被捧在手心裏。

厲白曾經開玩笑地和Albert說,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你的兒子,你不需要時時刻刻都來遷就我。

Albert只是輕輕一笑,我不會和我兒子做愛。

厲白在蘇黎世總是很忙,忙著出差,忙著工作。生活中的雜事幾乎都扔給了Albert。Albert也忙,但他總會抽出時間從慕尼黑過來看他。他們曾經因為這種長久的異地生活發生過爭吵。厲白卻出乎意料的堅持,不肯退讓。而Albert也沒辦法將工作轉移到瑞士,但他不想和厲白鬧得不歡而散,這件事便慢慢淡化下來。

厲白在國外的兩段戀情裏,有著就連他自己都感到詫異的冷硬和任性。

或許真應了那句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Albert就像海,讓厲白這條小船可著勁的折騰,翻滾。他則永遠安之若素,溫柔相待。但事實上,Albert在工作中是一個非常殺伐果決的老板。厲白曾經聽過他合夥人的抱怨,說Albert實在不怎麽通情達理。

人總能因為自己成為某個人的特例而感到沾沾自喜。那時厲白真的以為自己和Albert可以長長久久,甚至有考慮過結婚。並且Albert的兩個雙胞胎也漸漸和他融洽相處起來。

如果黎艾沒有時隔多年再度出現的話。

有些傷口,你以為愈合了。撕掉疤痕,卻依然血肉模糊。

黎艾往他心口裏插了一把刀,他滿以為那尖刀在時間的作用下已經和血肉長在了一起,不能再觸動他。可是當這把刀再次轉動,效果雖不復當年,卻依然銳利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