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野心

煙花滿天, 時不時照亮二人的臉。言昳擰眉,還是道:“先坐吧。”

寶膺攏住袖子,緩緩坐下, 牙卻咬緊了, 道:“她是覺得我還會當她的乖兒子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她覺得在權勢面前隨便招招手, 我還會匍匐到她身邊叫娘嗎?!”

言昳拈了拈袖邊, 道:“這我也說不準, 我不是那麽了解她。你理智上想, 覺得她是這個意思嗎?”

寶膺抿了抿嘴唇, 半晌搖頭:“……不是吧。我也不知道……但這幾年她確實沒怎麽跟我聯系過, 也不怎麽管我。我覺得我們更像是熟人。也只是叫的上對方名字的熟人,僅此而已。你說這消息, 會不會只是真的像字面意義上,要我躲避開即將到來的戰事。”

言昳:“有這個可能。”

寶膺又眉頭蹙起來, 陷入深深的思考:“她好像是跟各種糾紛、戰爭纏在一起,有的時候是她作惡、有的時候是她無意, 但真是她到了哪裏都不太平。京師……她會不會又要用很激烈的辦法, 奪取京師?”

言昳覺得, 這母子之間的事,她插不上嘴。便給他倒了些熱黃酒,又把桌上的花生、魚凍卷糕之類的推過去,寶膺露出了一點靦腆的不好意思:“我其實不該來的。我能覺出來,上次山爺不大高興,不過實在是心裏難受又沒主意。”

言昳沒想到他會如此堂皇大方的說起山光遠。她思來想去,覺得直說最好,抿了抿嘴唇:“我跟阿遠真是……孽緣。扯不斷的那種。真今天我也覺得恍惚, 但也沒轍,好像是不論怎麽走,都跟他有根線牽著似的。”

寶膺一怔。

他聽到外頭的傳言,多是言昳怎麽看上了山光遠的兵權或外貌,言昳也基本沒讓他在府上留宿過,他就以為真是露水情緣。寶膺以為言昳會說“我就喜歡他那種類型”或者“嗯我們確實有一腿”之類的。

但言昳這話說的明顯是心裏有他,而且是割不斷扯不開的那種糾纏的情意。

寶膺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之前想法天真了。

山家孤子能還朝,關鍵便在於當年在金陵的隱姓埋名。

山光遠手下兵力,更離不開言昳手下提供的軍備和物資。

當下山光遠占據河北、統領一方,更是言昳棋盤上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不止是利益上離不開,這倆人相識的時間比寶膺只多不少……

言昳感慨地說是扯不斷,也正常。

寶膺垂了垂眼,語氣中忍不住泛起了他自己都討厭的酸意,笑道:“感覺我來還是不合適。”

言昳道:“沒什麽不合適的,咱倆手底下的事交集本就多,我雖然是爛汙糟泥,可你是正人君子,我都沒有成婚,有什麽怕的。”

寶膺心想,若他早看明白,也當那爛汙糟泥,說不定真的有點可能。他吃了幾顆花生,正要開口,就聽見下頭有奴仆嚷了一聲信報,言昳手搭在欄杆上一招,有人蹬著樓梯上來。

寶膺承認自己因為心裏有鬼,行為上反而處處怕給她帶來麻煩,往旁邊坐了坐。上來的人是輕竹,看了寶膺一眼,笑道:“是西邊來的消息。”

言昳擡手,拆開信封看了一眼,對寶膺道:“卞宏一的大軍,正在圍攻保定,說是保定府的城防難以抵擋對方的炮彈,很有可能守不住幾日。看著落款的日期,或許已經……攻破的保定府。”

寶膺心提了起來:“山爺還在天津,怕是沒法回去抵擋吧。”

言昳捏著袖子,一只手捏著花生緩緩笑起來:“嗯。難辦啊。不過今日,皇帝大婚,咱們就先別想這個了。”

第二日,白瑤瑤醒來之後,才聽身邊伺候她的宮女說起這個消息。她屋裏主要有四個親近的宮女伺候,她梳妝時,四個宮女跪直在她的錦面圓凳後替她編發,道:“娘娘不必擔心怕說錯了話,二小姐都提點過奴婢們。您要有想知道的事也可以問奴婢們,您能知道的,奴婢都知無不言。”

本來進宮後一直緊繃著弦的白瑤瑤這才松口氣:“那你們知道昨兒衡王、啊……皇上是因為什麽事出去的嗎?”

宮女膝行過來,一邊用粉刷給白瑤瑤面容上敷粉,一邊輕聲道:“說是反軍進了河北,到了保定腳下。”

白瑤瑤蹙眉輕吸了一口氣。

宮女輕笑道:“您不必想這些,您是這王朝的皇後,沐浴束發後,先要去幹清宮受百官朝拜,而後在坤寧宮受女眷、宮官拜見。”

白瑤瑤對著鏡子笑了。以前覺得皇後之位多麽至高無上,可想到個把月前,那位生了太子的尊貴無雙的前朝皇後,就是在坤寧宮被梁栩一杯酒賜死,母子死前還緊緊抱在一起,她也不覺得這年頭任何尊貴可以稱得上尊貴了。

白瑤瑤今日要會見的人,她基本都不在意,只有柯嫣,她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