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償(第2/3頁)

前世幼年,增德高僧要給她驅鬼去災時,將她在眾人面前綁起來,以柳條、紙鞭抽她做法,而白旭憲又以要威懾中邪的她為名,抽她巴掌。

那些“罪罰”與羞辱,不止是打在她身上,更是打在已經死去的趙卉兒身上。

她漸漸才意識到,白旭憲的道歉和後悔,是比鞋底的泥還沒用又臟汙的玩意。

言昳望著他,一雙眼梢微挑的眸中是秋波水色,她道:“你真的想讓我原諒你嗎?”

白旭憲猶豫片刻,點點頭。

言昳笑:“那就讓我開心一點吧。”

她抓住了白旭憲的發髻,再次擡起了花瓶:“抱歉,我這個人節儉,也不想再弄臟別的東西。爹,你看著我。”

白旭憲被她輕聲笑語中令人膽寒的威懾鎮住,不自主的看向她,越看越覺得發抖。

言昳對他露出甜蜜的笑容。

而後將手中花瓶猛地朝他雙眼砸去!

一下又一下。

雙眼、鼻梁、牙齒。

他哀嚎掩蓋不住骨碎的聲音,他聲音從尖利到低軟下去。

言昳力氣不夠大,那她就多砸幾次。

她就像擊打一塊鉚釘一樣專注,勻速,又快樂。

為什麽會有人總說復仇之後心裏會空落落的。言昳不懂什麽叫放下,不懂什麽叫自我開解,不懂什麽叫寬容別人就是寬容自己。

她更想偶爾想起來,有點後悔自己下手太狠,也不想在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夜,恨著活在世上的仇人。

她現在只覺得滿足。只覺得舒服。

就像吸了一口鴉片煙似的。她享受白旭憲的哀嚎與狼狽。

李月緹不忍看,她怕言昳控制不住真的瘋過去,剛想開口,一大團黏血猛地濺在了屏風絹紗上,向下滑動……

言昳終於停手了,她轉過頭看著屏風上那塊血跡:“哎呀,弄臟了。”

她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水紅衣袖上,也布滿血汙,她扔下花瓶,把手高高舉起,讓袖子往下滑了幾分,手指上一些血順著白瑩瑩的胳膊往下淌,她舞著手向李冬萱撒嬌:“給我打盆水洗手呀!”

李冬萱很淡定的提裙去端水。

言昳看向面目血肉模糊的白旭憲。

李月緹扶著桌子抑制住自己的呼吸。

言昳吐出一口氣:“我也成熟了啊,知道收手了。死太早也難辦。這樣挺好的,也說不了話,也看不見東西,反正你也就幾個時辰了。”

她就希望白旭憲好好當一塊爛肉,完成他能做的最後一點事兒,把自己留下的糟汙爛事兒,都給收拾幹凈了。

別牽扯上她分毫。

李冬萱端來銅盆,言昳細細洗手,道:“你拿那些書信紙張,把手印都按上。別沾血,用印泥,否則回頭變了色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李冬萱點頭,拿著幾張紙踏入血泊,捏住昏死過去的白旭憲的拇指,那拇指幾乎都能從手上拽脫下來,她一絲不苟的摁著手印。

言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她忽然想起寶膺在馬車中說的話。

“你做什麽我都不覺得嚇人。”

現在怕是未必了吧。

言昳不願意接他的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什麽人。他知道寶膺對她有期待和幻象,但她不想偽裝,更不想迎合他的期待。

真是這些事有朝一日被他知道。那嚇到就嚇到吧。

……只是她其實支開山光遠,是不想讓他見到這些。

言昳說不上來為什麽。

山光遠會怕嗎?

恐怕不會。

他會從她手中拿走花瓶,而換上一個更順手的銅錘。他會鋪好報紙與油紙,讓她砸下去之後拋灑的血液不會弄臟家具。

他會安安靜靜的欣賞她。

欣賞那個言昳都無法面對的自己。

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卻無法完全袒露給他看。

或許這時候,她在這兒洗手,他會遞上一塊胰皂,甚至又掏出那討厭的白蘿蔔片給她擦手——

言昳正想著,旁邊一雙手,遞來一塊胰皂。

言昳轉頭,李月緹看著她的衣袖,道:“你一會兒要換身衣裳了。”

四目相對。李月緹還是固執的要把胰皂遞給她,一如剛剛非要摻和進這破事的堅決。

她道:“就跟小孩學走步,大人要在後頭找個繩拎著。我這個便宜後媽,也要拽著你這個小瘋子一點!”

言昳嗤笑:“你還拽得住我?”

李月緹把胰皂塞進她掌紋沁滿血痕的手裏:“拽不住也要拽!你剛剛要再瘋下去,我就去抱住你的腰把你往後拖!”

言昳垂下眼睛。

拽著她嗎?

當初言昳找到孔夫人的時候,她嚎啕大哭,卻說不是哭趙卉兒的慘案,不是哭白旭憲人渣還混世。而是哭……她以為趙卉兒就會被遺忘。

但發過高燒,失去大半關於母親記憶的二小姐,卻像是有一根線與母親相連。

言昳拽著那根線,於風雪黑暗中摸摸索索,時隔十年,終於走回了母親身邊,終於又一次天人相隔的牽住了母親的手,知曉了趙卉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