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生變(第2/4頁)

螞蟻窩般的河溝子、歪樓子與遊蕩著的光膀子的力工,不過是衣袍上的虱子,撣一撣便掉了……

言昳才到家門附近,就瞧見了側門對面巷口,有個躑躅的身影,牽著一匹馬不知道該不該靠近。

夜色濃稠,她遠了看不清楚,等路過時車上近眼一瞧,竟然是背著個小包裹的寶膺,他頭上只戴了銀簪子,身著竹色程子衣,手裏拎著個木杆燈籠,神色淒惶卻又很有耐性的往另一邊街巷看。

言昳忙探出頭去:“寶膺?你怎麽會在這兒?也沒乘車來——是出了什麽事嗎?”

寶膺轉頭,瞧見她,松了口氣:“我問了府上人,說你沒回來。”

言昳拉開車門,將他拽上車來:“那就進屋去坐啊。難道是下人沒認出你來?你就穿了這些?”

寶膺摸了摸落雪的發髻,笑道:“我不打緊,也不打算進府去。哦對,你之前不是說我家裏點心好吃嗎?我帶了些給你。”

他拿著個沉甸甸的食盒,分量多的離譜。言昳有些驚訝,卻也敏銳的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果然寶膺道:“往後再給你帶,就沒那麽容易了。”

言昳看他,心裏一緊:“……你要去哪兒?是公主要帶你離開金陵了嗎?”

寶膺手搓了搓膝蓋:“不是。是我自己要走。我沒想好……先從公主府搬出來吧。我自己有攢一點錢,在想住雞鳴寺附近還是許府巷呢。”

言昳怔忪片刻:”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兒?”

寶膺半晌點了點頭:“只是事由之一,有過太多我受不了的事了,這件事或許觸及我底線了。”

明明言昳和他一般大,想來想去,卻勸道:“我這話說的可能你不愛聽。你搬出來還好,但畢竟年紀還小,不到跟她掰面的時候,在外還是莫要表示出要斷絕關系的意思。不是說還要攀著她,而是在這時候跌了她面子,我怕她對你都能……”

寶膺眼睛直愣愣看她好半天,言昳眼睜睜看著他眼底有點氤氳。寶膺覺得只有她不問他為什麽不要世子位置,為什麽這麽任性。她一概不問,只為他考量著才勸一句,要他先別跟公主掰面。

言昳看著他,生怕寶膺哭了。

可他又撲哧笑起來,趁著笑蹭了蹭眼角:“你平時那麽一個爽利的人,怎麽到你擰著眉頭,跟小老頭似的跟我講道理了。怎麽了?”

他笑的又是那樣圓融可親,揣著手左右看言昳的妝發臉色,本來還笑著說她這蝦須釵、佛手簪全是會晃悠的靈巧玩意,可他還真從言昳臉上瞧出什麽不大對勁來,笑漸漸落下去,輕聲道:“最近你那頭也出了什麽大事嗎?”

言昳心裏真是跟蓋了層新棉花似的,有種送快透氣的暖意。

她捏了捏手,沒掩飾:“是出了點事。”

但她後頭沒話了,顯然也是不願意說的。

寶膺不問,垂眼道:“我來,重要的也是告訴你一件事。”

他看了輕竹一眼。

輕竹知道這孩子在公主身邊多年,必然是小心,就點頭下車,遠離了兩步,去牽寶膺騎過來的馬。

寶膺:“公主……要拿你爹來頂缸。估計賣船的事兒,寧波水師的事兒,都會一股腦塞到你爹頭上去。這事兒,跟韶星津通過氣兒了,他那邊也會坑害你爹。”

言昳只是笑了:“這麽大的缸,讓白旭憲一個人頂,那她真是要受累忙活好一陣子了。”

寶膺驚愕:“你不怕嗎?哪怕說這年頭少有誅九族一說了,可你是他親生閨女,這些罵名到他身上,你也受累!而且你爹若真的砍了頭,你怎麽辦?這往後……做官不成、嫁人也難……”

言昳笑:“你怎麽替我考量這麽多!”

寶膺急了,抓住她兩邊胳膊:“你別笑了啊,白昳!我的二小姐!你怎麽都不怕呢?我知道你有錢,有產業。可哪怕是有錢,你爹背了這樣大的罵名,也沒用的!”

言昳伸手拍了拍他膝蓋,道:“寶膺,我是傻樂的性子嗎?我心裏有數,只是過些日子,你再見著我,別覺得我嚇人就成。或許到時候,關於我家裏的事兒,我也跟你說上一二。”

寶膺臉上還有點迷惘,但手漸漸滑落下來,牽了牽言昳的手指,道:“嗯。你做什麽我都不覺得嚇人。之前咱們看報的時候,我看到新東岸、江南時經、醉山冊都是你挑出來不看的,應該是跟你有些關系的……而這次,站出來說話的,也都是這幾家報刊。我都懂。”

寶膺真是玲瓏心思,言昳一直知道他聰明,但她還是不敢接寶膺的這句貼心話,只是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對我而言,這事也是有利可圖的。”

她雖然說,但寶膺顯然只信了一半的樣子,不住點頭卻還是笑著晃著她的手,笑的兩邊有點尖兒的牙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