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稿件(第3/4頁)

她陷入了一個停滯不前的狀態三年了……

李月緹盯著熟宣上經緯的紋路。

再掃一眼短箋上那些可怕的事實,那些讓她不忍讀的憋屈與殘忍。

她已經從言昳身上學會——如何面對挑戰與選擇。

那就是去狂,去拼。

李月緹看她:”最晚什麽時候送稿?“

言昳從袖中拿出一塊西洋懷表:”給你兩個鐘頭多一刻。最晚。“

李月緹拿起筆:”……好。“李冬萱連忙來替她磨墨。

言昳臨走之前,手指劃過桌面,殷紅指甲點了點桌角,道:“之後再寫一篇和離書。以白旭憲的口吻寫。”

李月緹一驚:“什麽?”

言昳扯了下嘴角:”最近我要安排些事,你可能要先離府一步,最近不要往東院去。搬出去住在哪裏,你自己決定,大奶奶如今也是富婆了,在哪兒住都能買得起。“

李月緹雖然知道等時機成熟,她必然要與白旭線和離,卻沒想過是在這種時候:“是出了什麽事嗎?!”

而且李月緹聽說,平日跟二小姐寸步不離的那位遠護衛,似乎都出府幾日未歸,是她有意在支開一些身邊人,要做什麽嗎?

言昳露出難得的一點笑,輕聲道:“出事也都是別人倒黴的事。”

*

公主府中。

寬闊的堂下,數根楠木高柱包著厚重的清漆,支撐起一整片精妙復雜的抹角寶梁木衡,正中一方天井,依稀飄下幾點雪花,卻迅速融化在堂內溫熱的空氣中。

高堂之內,卻有著不間斷的瀑布聲。正是有水從天井上架設的渠管中流下,瀑若絲緞,銀河落白,砸在天井下太湖石堆砌的景致上。而後交匯於黑色石磚地面,在方形淺池中漾出白色水花。堂內佇立著十幾位侍女,只如木畫俑般垂首立著。主堂坐北有一處暖間罩籠,裏頭似有交談,卻都如平常那般,掩在水漿滾流的瀑布聲下。

只是忽然,在明黃色的帳篷般的暖罩裏,突兀的顯出一聲尖銳的怒罵。

那是公主的聲音。

梁栩坐在長絨地毯上,看著滿地的報紙,紅的黃的灰的,沒有幾個紙張像樣的。早些年,這樣草紙般的玩意,是萬不會拿在熹慶公主手中的。

他仰頭道:”姐姐。查吧。這新東岸已經不是頭一回寫這種文章了,前些日子都在報豪厄爾的事時,他們卻刊登的是對韶星津學論的問答,說他們沒問題,我是不會信的!“

公主細窄的腕子一揚,又一張折報在空中斜飛幾下,軟軟落在地毯之上。

幾行字露在外頭:

“大明的痼疾與膿瘡——熹慶公主!”

“此罪難道不至死嗎?若是洪武年間,她與衡王有十個八個頭也不夠砍的!”

熹慶公主盯著那張報紙,緩緩道:“是要去查,要他們閉上嘴,別再多說一句。但當下一旦有人爆出來,就會有蒼蠅般的記者、墨客與學子去寧波水師查這件事,就不可能再瞞得住了。“

她吐出一口氣,向後依靠過去:”世道變得太快,現在連幾個不知名的報刊,都敢說家國大事。”

梁栩拿起身邊一張報紙,看了幾行就閉上眼睛,面露灰暗之色:“我們知道倭地同時在向英人買船,也就是前天的事情,咱們也猜測會不會是豪厄爾。但這篇稿子,甚至已經指明了豪厄爾利用阿莉絲商船的油布,如何同時進港,如何混到仙台、神戶與橫濱三地港口……”

公主懂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這篇稿件可怕之處不是在於有人敢發,而是天底下怎麽會有人知道這麽多事。

到底是一雙怎樣的眼睛,高高在上方,僅憑一些證據確鑿的蛛絲馬跡,推測出了連他們這些局中人都未必知道的全貌。

還寫出這般……條理清晰且理智克己的文章。

這篇文章不在於發泄情緒或鼓動人心,而是用一種極其冷靜的筆墨,勾勒全部事實和過程。這篇文章像是一篇紀實,寫文章的人在等整個行業中所有會渲染氛圍,會煽動輿論的其他筆者,會從中摘出部分內容,誇張修辭後引發二次三次的連鎖爆炸反應!

梁栩皺眉:“你說,會不會是韶驊。他不知道我們手裏有他的把柄,所以就想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們頭上。”

熹慶公主不說話。

梁栩一下子站起來,在毯子上繞圈,道:“要不然就是他不怕了——你看,白旭憲不肯把那封書信給我們,就是因為他已經被韶驊拉攏,站到他那邊了!這個左右逢源的老東西!早就該宰了他!”

熹慶公主擡眼:“他未必左右逢源,只是太膽小謹慎,太利欲熏心,他把整個後半輩子都押在了這封書信上。但現在證據不證據都不重要了。那些都是內鬥,是我和韶華,和阿冶拉扯。但現在是,要找回大國的面子,找回大明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