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雪怒(第3/3頁)

若她前世知道這些事,她根本無法住在這白府中,早早放一把火全燒沒了才好!

她胸口起伏,緊緊攥著手指,轉臉看向沉默又關切的山光遠。

山光遠目光如水,並沒有撫摸她後背或觸碰她,只是伸手拽了拽披在她肩上那件他的襖衣的領子,輕聲道道:“復仇既重也輕,是一道過去了之後無足輕重的坎。你心裏若有大的謀劃,別讓復仇耽擱了你的大事。否則你會覺得這爛人不值得。”

言昳看著他,像是烈火上,突然有人罩了塊濕布。

她一個激靈,冷靜幾分,不說話了。

二人沉默,山光遠垂著腦袋,站的離她很近,手抓著那披襖的衣領不松開,像是讓這件暖和的寬大襖衣,替他擁抱她。

言昳則依舊轉臉看著遠處白家的樓台。

雪忽然大起來,言昳從沒在南方見過鵝毛一樣的大雪,像沾滿露水的大蒲公英,這麽松散,這麽潮濕,落地聲音響的像是竹刷掃鼓面一樣密而吵。

大塊雪從樓台與她之間遙遠的空間中,紛紛落下,在地上變成一塊塊多孔蓬松的濕冰。

她看著白府的方向,道:“那兒像個暖烘烘的臭窩圈。我真想一走了之,直往這片落雪烏雲的盡頭走出去。但我想到李月緹還在,冬萱還在,輕竹還在,還有一大窩女人,像是在臭窩裏脆弱的雞蛋。我覺得要把那兒痛痛快快燒成灰,才能走。”

言昳說話一向很直接,山光遠甚少聽見她這般形象的比喻,輕聲道:“你想要怎麽殺他,只管告訴我。”

言昳以為他說要幫她動手,剛要反唇相譏,便聽山光遠輕聲道:“我可以給你準備工具,教你如何做才能讓他更痛苦,更不讓這件事落在自己頭上。”

言昳擡起眼睫,目光掃過山光遠平靜無波的臉。

他說殺人如說一門學問似的。

偏生言昳愛學自己喜歡的學問。

言昳覺得腳很冷,但心裏的火終於在他的包圍下,變成了壁爐裏柴焰般的溫度了。

她既憤怒,也冷靜了。

言昳撥開他的手,自己拽著外頭披襖的刺繡領邊,笑道:“那你要細細教我。”

她終於腳步在雪地裏轉了個半圓,往車馬的方向走回去,步子不再一深一淺,身上也不再抖了。

山光遠提燈,依舊跟在她後頭。

臨著上車之前,言昳托了托自己分肖髻上的圍簪,頭偏過去讓他看後頭的發辮,脖頸如天鵝般,下巴尖顯出幾分傲氣與體面,她輕聲道:“我頭發亂了嗎?”

山光遠不知道別人如何想,但他沒見過比她更敢愛敢恨,又更讓人不敢造次的女人。他的心被她的驕傲、她的肆意、她的堅強,擰成一道多股的麻繩,繃扯到了極致。

他只用聲音幹幹道:“沒有,很好。”

言昳滿意了,她一低頭,進了車裏,山光遠回過神來,只覺得舌尖發麻似的,兩手發木,只愣愣的揮動馬鞭,駕車壓過濕軟的落雪,往白府去了。

進了白府角門,暖烘烘的人氣兒便頂上來,連山光遠都覺得犯難受。他下車擺凳,車馬處的奴仆過來,小聲報稱:“白老爺剛剛回來了片刻,好像又走了。聽前頭說,好像出了大事。”

言昳已經下了車:“什麽大事?”

奴仆恐慌道:“說是消息都傳開了,倭人不知道哪兒來的艦隊,竟然襲擊了東台場和鹽城,在那邊燒殺搶掠呢!”

言昳和山光遠交換了一個暗驚的眼神。

公主的把戲,好像玩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