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傾茶(第2/4頁)

他騎馬與剛剛那小隊將士先行一步,白旭憲揮手讓兩女趕緊上車隨行。

言昳著急,催著白瑤瑤也趕緊上車。山光遠護在車門口處,忽然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車門。

車內傳來言昳的嚷嚷:“你幹嘛呀,嚇死我了——”

外頭,山光遠坐在車頭,後背狠狠的靠在了車門上,一言不發。

白瑤瑤確實有些不敢細想:“……姐姐怎麽這麽著急?”

言昳當然不能說跟她自己的生意有關,只道:“你不知道金陵雖不產茶,卻是最大的茶葉經銷地嗎?多少川蜀等地的茶葉流到江浙一帶後,在這裏分裝、貼牌和定價。這要是茶行出了事,金陵的稅收就要出大事,我這是心系咱們江浙的財政大事!”

白瑤瑤:……姐姐我已經十二三歲了,不是九歲的小朋友了。可能不是那麽好忽悠了,你要不再找點別的理由?

她摳著手指,忍不住想,若真是這般耀眼的二姐姐喜歡梁栩,那梁栩怕是更瞧不見她了吧。

到了江畔,正是海商船只密行交織的時候,江面上擠滿大船小船,大部分都是既有蒸汽機又有桅杆的遠航船。碼頭上既有西裝洋商、長裙貴婦,也有大批衣衫襤褸的碼頭工人,爛牙刺青的醉酒水手,人來人往,把雪後泥濘的道路踩得溝壑橫亙。

他們的馬車在護送中,抵達一處稅務官的木台雨布篷前,碼頭上一些官員沒認出來梁栩,但都識得白旭憲,連忙來擡手作揖,深深鞠躬,請白旭憲往稅務官雨篷下坐。

幾個人瞧見白旭憲讓那十七八歲的貴氣少年先走,心裏驚疑不定,亂猜胡蒙,趕緊搬來一張紅木圈椅,擺在木台上,把雨篷下幾個燈都點起來。

架在台子上的雨蓬後頭,是一塊用木板、帷帳和篷頂臨時圈起來的“辦公室”,裏頭擺了十幾張木桌,上頭放著比人高的賬冊、名錄。顯然是商貿繁忙,碼頭上幾個稅務間都滿了,臨時抽調過來的官吏只能在寒風中臨時搭棚,在碼頭上加班工作。這會兒白老爺一來,這十幾張木桌的小吏們也必須陪領導時差,列著隊站到雨蓬前頭,給白旭憲回話。

天上還在下細雪,言昳和白瑤瑤撐了把傘走進雨蓬後的木桌之間,找著地方坐下,像是戲台後的人,側耳聽黃油布前頭登台亮相的白旭憲和梁栩問話。

白旭憲坐在梁栩側後方的位置,碼頭上總稅務官小跑來了,身後還有兩隊捕快,正捉著幾個平民,往這邊走來。

梁栩傾身問話,言昳坐在後頭側耳聽,漸漸明白了。

說是有一艘英國來的大船,采購了幾千斤的茶葉後,發現這些茶葉用靛藍、石綠等等,給舊茶染新色。英國商人大怒要退貨,但茶行來交付茶葉的掌櫃與他們爭執不過,兩邊打了起來,掌櫃的護院被打死,英國商人的幾個保鏢也被打進了水裏,掉在了大船與岸頭之間,結果一個浪打來,船舶朝碼頭擠過去,就把這幾保鏢給活活擠死了。

這事本來不算大,但那英國商人是金陵眾多茶行的大客戶之一,豪厄爾。

言昳一聽是豪厄爾,大概明白為何連白旭憲都跑來了。豪厄爾雖然是個茶商,但他的叔叔是東印度公司在整個遠東的代理人之一,看似是跟茶葉相關的貿易糾紛,很容易變成外交大事件。

但言昳關注的更是這種“石綠給茶葉”染色的細節。

因為遠銷海外的茶葉經歷漫長的航行,怎麽都會不太新鮮,所以其實這些英人買走的價格不菲的茶葉,幾乎很少有新茶。但英國人跟大明茶葉買賣幾百年了,也懂得分辨好歹,更知道討價還價,所以這些年他們也不好忽悠了。在這種情況下,誰會想出給茶葉染色的這種愚蠢的招?

梁栩在意的也是這一點,他命那些稅官去把豪厄爾所說的染色茶拿過來。

這幫人去拿茶的空档,捕快也押著幾個人過來,都是茶行掌櫃身邊的人,也是他們把英國商人的保鏢打進水裏的。

他們見了白旭憲和梁栩就大喊冤枉,說以為對方要拔槍,就著急推搡了幾下,也沒想到會掉水裏,又這麽巧來了浪。

白旭憲想先去罰一罰這幫人,打幾個板子再說,梁栩擡手:“事兒還都沒定論呢。說是不能得罪這豪厄爾豪大人,但也不好得罪本地的茶商。聽說這幾年,因為加稅,英人壓價壓的厲害,茶商只能以次充好,兩邊關系很不好,都憋著多年怨氣呢。別著急點這火坑子,真要是炸了,咱們都不好收場。”

言昳倒是愣了愣。梁栩現在可比三年前沉心靜氣多了。

不過說起豪厄爾,今年重竹茶業跟他有相當大一筆單子,甚至還剛剛簽了三年出貨合約。

唉。言昳太陽穴疼起來。

一會兒幾個稅官帶著七八個碼頭工人,扛著茶箱過來,重重的放在了雨蓬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