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空

李月緹:“做空?”

言昳合上夾子:“在此之前, 我們還有兩件大事要做。一是,我們借了這麽多股券,哪怕只有十五天, 但現在我們的持股證明拿到手了。圈內有一些消息靈敏的人, 其實是知道咱們持股的這兩家公司是熹慶公主的產業的。有了比例不低的持股證明,我們就可以變成別人眼裏的‘公主的自己人’, 就可以投資一些門檻比較高的產業了。”

李月緹蹙眉:“有點……騙人的意思?”

言昳笑:“這叫信息不對等。走吧。”

李月緹都快把腦袋從轎子裏伸出來了:“別光走, 好不容易見了, 你跟我說說, 隨便說點什麽。我想懂得你腦袋裏的那些東西。”

言昳:“咱們還要趕路。唉, 不要這樣眼巴巴的看著我了, 我去你轎子裏跟你說總行吧,要不然你一直伸著頭, 路上肯定會有人看你的。”

李月緹連忙招手:“快來快來,我給你打扇子!”

本來好好兩頂轎子, 在李月緹的熱烈邀請下,言昳也坐過去, 讓兩隊轎夫, 一個擡空轎子, 一個卻要承擔一大一小的重量。

言昳進去坐,天兒熱起來,夏日的轎子雖然是藕荷色的綢緞頂的,不算吸熱,但轎子裏依然悶悶的,李月緹袖子挽起來,熱絡的將兩邊窗子的簾兒都反掛起來,一邊給她打扇子, 一邊眼巴巴看著她。

言昳看她那模樣,心情也好了幾分,有種小小的為人師的得意:“你聽說過江南股券交易所吧。”

其實就是江南地區的股票交易所,但規模和玩法都相比後世要簡陋不少。

李月緹點頭,表情卻有些瞧不上似的:“那兒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多少平頭老百姓也傻乎乎進去玩,甚至有些借錢買股的,被啃得賣妻賣子!”

言昳笑:“一說起來,便都覺得那是割韭菜的地兒,都是賭博或騙子橫行,就是這幫壞人攪壞了咱們大明朝的經濟。但有時候事情不止是這樣。”

正好路過她們二人上次舉例的譚裁縫的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言昳一語成箴,譚裁縫的鋪子前頭竟然人滿為患。

言昳指著譚裁縫的鋪子,又道:“假設譚裁縫要賣自己的鋪子,你說該怎麽給他估價呢?”

李月緹歪頭,掰著手指:“地價、店裏的布料能折算多少錢,還有店裏這些衣服如果都賣出去,能換算多少錢。大概就能估出來了吧、”

言昳:“你的算法,叫凈資產。就是說買過來之後,打算把譚裁縫的店鋪給拆了賣了,死物賣破爛能算多少錢。但估值不是這麽估的,你像我,如果我要買譚裁縫的鋪子,但還打算繼續開,甚至還給譚裁縫發月俸,讓他繼續經營,那該怎麽算?”

李月緹比以前反應靈敏多了,言昳懷疑她這段時間也讀書惡補過,她道:“那就算這鋪子每年能給你賺多少錢唄?假設一年能賺十兩,你就想買個十年能回本的鋪子,就出一百兩給他。”

言昳:“可誰能保證未來十年每年都賺十兩。可能金陵打仗了,生意不行了呢?可能大受歡迎,一年能賺一百兩呢?”

李月緹蹙眉:“照你這麽說,世界上很多事根本就沒解啊!”

言昳將手臂搭在車窗邊,鬢角碎發被李月緹手中的蘭花絹絲團扇的風微微拂動,她道:“評價價值,很多時候就像是評價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那般復雜。白旭憲眼裏的你是什麽樣的?你的讀者眼裏的醉山居士是什麽樣的?我眼裏的後媽是什麽樣的?我們心裏都有一個片面的答案,但真正的你,是許許多多答案勾勒出的一個不斷變化的模糊的輪廓。”

李月緹手指抓緊扇柄:“我的……輪廓?”

言昳:“所謂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很多事件、人與價值,都沒有確定的解,都各有各的看法,只有不斷地辯論、描述,才能勾勒出的一個模糊形象。價值也是這樣。你看到過股券交易所的波動的線條嗎,那就是所有手裏有錢,有消息,有能力,在用錢在表露自己對它的價值的看法。有人覺得這個公司能賺大錢,就砸的股券瘋漲;有的人認為過不了幾個月就會黃,就紛紛售出,股價暴跌。這個過程,那些波動與變化,就在為真正的‘價值’勾勒的輪廓。”

李月緹垂下眼去:“我懂了,那些商業上的價值,其實是就是誰也說不清的,而讓世人能通過股券走勢判斷它‘價值’,這一點就是有意義的。”

言昳:“對。比如說咱們租賃的這些熹慶公主產業的股券,就來源於這套價值評判體系。不過,上市後才好用股價來評判,那你說,對熹慶公主的環渤船舶制造公司而言,她在上市前,需要資金來擴大規模生產,她該怎麽辦?”

李月緹:“借錢?”

言昳點頭:“對。但她不是向銀行借錢,而是以出售公司30%的股券的方式,來籌錢。但是——她還沒有上市。這時候她賣股份,是找個機構來調查,評估她的價值,然後拉攏一大堆富商、券商一起商定價格。比如說熹慶公主在富商、券商面前展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所有的投資人都覺得,這可是公主啊,她肯定能讓朝廷政策都傾斜自己的公司,覺得前途無量。他們因為這些未來的考量,就定下了每一股的價值為10兩銀子。這就是所謂的一級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