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妙人
跨院裏,費姨娘坐在書案後頭,一筆一劃著,將想到的這種事項記下來。
嬤嬤一面替她研墨,一面看費姨娘那秀氣的字跡,樂呵呵地笑:“姨娘做事真是仔細。”
費姨娘莞爾。
她閨中也是學過琴棋書畫的。
費家雖比不上定安侯府這樣勛貴人家,她的曾祖父、祖父也曾做過官。
只可惜,受了旁人家案子牽連,以至家道中落。
最後,陰差陽錯,成了溫子甫的妾室。
十幾年日子過下來,酸甜苦辣都有,也有心酸難過到情緒崩了的時候,但靜下來心來,仔細想想走過來的路,費姨娘還是知足的。
她和曹氏當然不可能姐妹情深,可主母也沒有苛責過她,明面上和和氣氣,背著人時也沒有陰私手段。
婧姐兒聽話又懂事,家中上下,沒有哪個會因為她是庶出的姑娘就怠慢了,一如,也沒有誰會怠慢費姨娘。
只要自己不昏頭、不沒事找事兒,費姨娘清楚,她能在府裏安安穩穩、吃喝不愁地活到老。
人這一輩子,在閨中經歷過家敗的悲痛之後,安穩到老,就已經是極其能讓人滿足的事兒了。
當然,費姨娘最記掛的是婧姐兒的將來。
現如今,這個心事,落了一大半了。
嫁年輕的狀元郎做官夫人,又是兩廂看對了眼,如此好的姻緣,費姨娘豈能不笑開了花?
因此,當曹氏提出把婧姐兒備嫁妝的大小事宜交給她時,費姨娘又是興奮又是感激。
“夫人信任,將此事交給我,我就一定要仔細些,”費姨娘書寫著,“東西采買得樣樣好,卻也不能當那冤大頭,我們多比一比、挑一挑。”
費姨娘不想被商家占了便宜,同時,也不能讓曹氏當冤大頭、多花銀錢。
她若是胡亂做事,損得不止是自己,還有婧姐兒。
裏頭正忙著,溫婧心不在焉地走了進來。
費姨娘擡頭問她:“姐兒想什麽呢?”
溫婧看了眼嬤嬤,臉上一紅,湊到費姨娘耳朵旁,小聲道:“母親讓我給蜀地回一封信,我不知道該寫什麽。”
費姨娘一聽就樂了,打趣道:“你要真不知道,把我手上這冊子抄一遍。”
溫婧起先不知道費姨娘在記什麽,待低頭一看,臉燒得越發厲害:“姨娘尋我開心哩。我自己想去。”
說完,溫婧退開,坐到窗邊榻子上。
費姨娘看著她,目光溫和極了:“想什麽就寫什麽,要真寫不了,你還可以畫。”
溫婧歪了歪腦袋,應了一聲。
下午時候,溫宴剛歇午覺起來,黃嬤嬤就引著溫慧進來了。
溫宴奇道:“怎麽就只你一人?四妹呢?”
溫慧吐了吐舌頭:“畫畫。”
“畫畫?”溫宴笑道,“她喜好畫畫,不是尋常事兒?”
“給江緒的畫,”溫慧憋著一肚子話沒人說,特特來尋溫宴,趕緊拉著她坐下,“江緒送了信來,說蜀地那兒還要些時日,他得辦好了公務才能進京。
母親讓四妹給他回個信,婧姐兒就去畫了。
我就是不懂,回信怎麽就不寫,非要畫,畫得還是樹啊葉的,我問四妹是什麽意思,她還不告訴我!
阿宴,你說四妹是個什麽意思?”
溫宴笑得直不起腰來。
她沒有親眼看到溫婧的畫,只靠一句“樹啊葉的”,哪裏能明白?
她笑,只是因為,這些話從溫慧口中說出來,就自然而然有讓人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的力量。
“別光笑呀,”溫慧急道,“給我說說,別不是你也不知道吧?”
溫宴存心逗她:“我當然知道啊,可我給你解釋、你也聽不懂的。”
“為何?”溫慧不解。
“有心人才懂!”溫宴笑著道,“我嫁人了,我肯定懂,四妹那是心裏存了人,也就無師自通了,二姐你呢就不行了,誰讓你還沒有個心上人。”
溫慧這下懂了,阿宴是逗她玩呢!
她才不白白被笑話,伸手就去撓溫宴的癢癢:“誰說我沒有心上人?誰俊誰就是!全天下的俊俏兒郎,都是!”
溫宴笑得勁兒都使不上,躲不開溫慧攻勢,以至於越發止不住笑。
聽聽這話!
得虧是關起門來說笑話。
要是傳出去半句,二叔母能給愁得暈過去。
姐妹兩人笑鬧了好一會兒,才被歲娘一人端了一碗百合羹給堵了嘴。
夜裏,溫宴與霍以驍說這事兒時,還是笑得停不下來。
“二姐那人,”溫宴彎著眼睛笑,“越與她處得久,越覺得是個妙人。”
霍以驍聽了,也笑。
誰家都得有個妙人,有這麽一號人物在,家裏人人都歡喜。
和暄仔似的。
想到暄仔,霍以驍便與溫宴說起了姜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