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仙神與妖獸締結血契乃是常見之事,血契一成,妖獸便為神力束縛,再不會輕易禍亂人間。

江羽遙此世生而為人,自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與兩個如此強大的兇獸締結血契,這若換做是其他仙神,只怕是對這上古遺留的力量求之不得,她卻終究選擇了放她們自由。

可她並不在乎這樣的力量,也不想漸漓與月灼往後千年萬年,皆為她一人做牛做狗、萬死不辭。

她想要的很簡單,只要這兩只兇獸真心向善,往後願用那強大的力量守護這個脆弱的人間,她便心滿意足了。

三日後,結契陣法已成,漸漓與月灼在大家的見證之下與江羽遙結下了血契,擁有了扶桑之力的夫諸,終於不再與禍鬥相互傷害。

亦秋見了,不由得感嘆一聲——真好啊!

茫茫三界中,從不曾為世間所容,更未被宿命善待的她們,終於渾渾噩噩熬過了上萬年的孤獨,又於兩千多年的過錯與錯過之中釋然所有,得以真正抱擁那個能有彼此相伴的未來。

熏池說,月灼此生造下不少殺孽,必定要以余生贖罪,可如今的她還無法像漸漓那樣,很好的掌控自己那股可怕的力量。

他想將月灼先帶回敖岸山,待到教會她如何控制力量,再讓她隨著漸漓一同離開,行過人間的山山水水,以力量將其守護,為曾經的過往一一贖罪。

而他,應也會在受完天界責罰之後,獨自去做同樣的事情吧。

不過漸漓的身子還是太過虛弱,一時半會兒不便趕路,他便同月灼一起,陪著漸漓暫時留在了那片山林。

幽硯本也想直接離開,洛溟淵卻小聲提醒了一句:“朝雲師姐可能正在趕來的路上,如果我們恰好與她錯過……”

要是在回去的路上與其錯過,那朝雲就又白跑一趟了呀。

為了不讓朝雲白跑一趟,大家也選擇了在這片山林裏多歇兩日。

說起來,洛溟淵和江羽遙至今仍不知朝雲的真實身份,亦秋猶豫了許久,考慮到朝雲確實一直默默守護著他們二人,也十分努力地想要阻止翳鳥,最後還是用三言兩語將事情敷衍了過去,暫時沒有將朝雲與翳鳥的那點前塵,以及她和幽硯心中的那些猜測給透露出來。

夕陽西斜之時,幽硯又在一旁閉目養神。

亦秋在邊上哼哼唧唧了半天,沒有得到回應,便幹脆站起身來,拍了拍沾上泥土的衣裙,無比八卦地尋到江羽遙的面前。

江羽遙本在溪邊托腮而坐,一雙漂亮的眼睛正望著溪水愣愣出神,此刻見亦秋忽然坐到了自己身旁,連忙回過神來,目光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那躲閃的小眼神,就跟上課開小差被班主任抓包了似的。

“想什麽呢?這麽認真!”

“沒什麽啊……”

“沒什麽啊?”亦秋想了想,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你應知道的,夫諸與禍鬥這兩只上古兇獸到底有多強大,若能將她們同時收服,並帶在身側,這三界便再難有人傷你分毫,你亦可從此不懼天下妖魔,更別說一只在背後瘋狂搞小動作的翳鳥了……你為什麽要放棄這樣的機會啊?”

江羽遙沉思片刻,認真說道:“她們應是自由的,或者說……世間生靈,都應是生來便該擁有自由的。”

夫諸也好,禍鬥也罷,在遇上熏池之前,世間都不曾給予她們任何善意。

這茫茫浮世虧待了她們太多,她不想再束縛她們了。

“仙麓門一事也不追究了?”亦秋說著,小聲嘟囔道,“雖說沒有傷及誰的性命,可損失著實不小呀。”

“熏池仙上說了,那日仙麓門的所有損失他都會一一賠償的,我既不是凡人,他便賴不掉了。”

江羽遙說著,忽而揚了揚唇角,不自覺垂下了眼睫,面色微微泛起紅暈,壓低聲音問道,“亦秋,我聽你們說,金烏與扶桑之間有著一段前緣,我是扶桑,那我師弟他……真是你們口中的三足金烏嗎?”

江羽遙說著,似是害怕被人聽見了一般,下意識朝遠處忙著拾柴生火燒飯的洛溟淵望了一眼。

亦秋不禁揚起眉眼,道:“金烏棲於扶桑數千年,他與扶桑更有天定之緣,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不過嘛……”

“不過?”江羽遙一下緊張了起來。

亦秋屈膝、歪頭,單手托住下巴,假作思考了片刻,道:“那小豬蹄子,可不是三足金烏。”

那一瞬,江羽遙不由得蹙起了眉心,眼底忽而滿是抗拒,似正想說點什麽,便見亦秋在一旁捂嘴偷笑了起來。

“你,你笑什麽……”

“他不是三足金烏了!”亦秋右手輕輕掩住了半邊臉,湊至江羽遙的耳畔,用氣聲說道,“當年後羿射落九日後,沖到碧海斷了他一足,你的命定情郎已經沒有三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