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這樣嗎

距離船不太遠的一處山頂上,玄朱褪下所有衣物,赤著身子踩過鵝卵石,一步步走向積潭。

那潭是多年雨水和雪水混雜匯聚而成,很是冰寒,她就像沒有感覺似的,筆直進了深處,將腦袋也埋進裏頭。

修仙者可以閉氣很長時間,即便一段時間不呼吸都行。

玄朱闔上眼,任由身體漸漸下沉,慢慢落入池底。

越是往下越陰,但對於下過萬年寒潭的人來說,就是毛毛雨。

絲絲縷縷的寒氣反而能讓她冷靜下來,澆滅胸膛裏的烈火,讓沸騰的血液不再滾燙,真元重回軌道,意識占了上風,壓下沖動徹底執掌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玄朱瞳子裏的血紅褪去,人也已經恢復過來。

她揮動雙手,從潭底遊上來,仔細洗自己的一頭青絲。

邊洗邊疑惑。

她為什麽這麽生氣?

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是蓮心,蓮沒有心,很多時候她做的許多舉動,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

玄朱以手代替梳子,梳著梳著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畫面。

她還小的時候,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有一次大比失利,十分沮喪的去那顆樹上找狐狸,離老遠狐狸便發現了她,提前跳下來等她。

彼時狐狸還是十五六歲的稚嫩少年模樣,寬大的衣袍裹著又高又瘦的身子,瞧她過來,特意將手裏的扇子別到腰後,伸展開手臂將她摟在一股子太陽味道的懷裏。

另一只手撫著她的腦袋,用好聽的聲音問:“怎麽了?第一次見你這麽難過?”

她癟了癟嘴,將額頭抵在他不太強壯卻特別讓人安心的胸膛上,委屈道:“大比沒有發揮好。”

其實她是故意的,因為她看到別的孩子輸給她之後,都可以躲進爹娘和親近的人懷裏。

她很早就沒了父母,師父又忙,人也苛刻,不可能對她做這些,他甚至從來都沒有誇過她。

每次她大比得了第一,師父都會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仿佛她拿第一才是應該的,不拿反而不正常。

她其實也很想有人誇誇她,難受的時候可以躲進別人懷裏哭,讓人哄著她。

身旁沒有能做這些的人,唯一的師父也指望不上,狐狸是第一個敞開溫暖的懷抱圈住她的人。

她還不怎麽會哭,剛學的,只有雷聲沒有雨點,但狐狸沒有拆穿她,耐心地揉著她的腦袋勸道:“好了好了,不哭了,跟我講講怎麽失利的?掉出前三了?”

玄朱搖搖頭。

“前十都沒進?”狐狸不免開始擔憂。

玄朱再度搖了搖頭,“我以前三招就能敗了第二得第一,今天五招才打敗他。”

狐狸:“……”

他愣了許久才道:“我覺得你不需要安慰。”

頓了頓又道:“你不覺得第二才需要安慰嗎?”

於是倆人決定給第二送溫暖,到了第二的家裏,透過窗戶看到第二的爹和娘在給他慶祝。

慶祝他以前只能在她手裏走三招,今天走了五招,一家人覺得兒子進步了,第二也很滿足,幾口子有說有笑可開心了。

狐狸站在樹上輕輕嘆息,“我還是安慰你吧。”

那一晚的狐狸格外溫柔,將她摟在懷裏,坐在那顆樹上幽幽地看月亮,邊看邊跟她講,哪顆是什麽星,有什麽故事。

整整一夜,閑了還給她紮發髻,便是像她現在這樣,以手代替梳子,一下一下,溫熱的指腹偶爾會掃過發尾,觸上頭皮,她一點都不討厭。

玄朱忽而有些意識到自己為什麽那麽生氣,因為她不喜歡有人侮辱那個一身太陽氣息的狐狸。

想殺他的人才該死。

她氣息又開始不穩起來,這次輕易便被她壓了下來,亦或者說,被別處吸引去了注意力。

一寸方船動了。

在慢慢地脫離她的掌控,朝遠處行去。

*

闕玉人在百來米的天空上,像個瞎子似的,什麽都瞧不見,只能時不時瞥見雲朵被蕩開,曉得是倆人在激戰,誰打誰,誰挨揍多看不著。

但猜也能猜出來,玄朱那一劍的威力,已經不弱於化神中期,墨桑打不過她,吃不得虧,至於為什麽這麽久沒上來,他也不知道。

可能墨桑比較難纏?

闕玉一碗面撈完,看玄朱還沒回來,自己又打了些,吃飽喝足才有心情琢磨別的,比如玄朱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他很快否決,那麽強不太可能,也許去撿道器了?

天淵鏡雖然碎了,但到底是化神期使用的無上至寶,還是有些威力的,為了防止它自個兒作惡,處理去了?

就算不這麽幹,也會拾回來留著以後賣錢。

闕玉忽而開始擔心她那個死板的性子暴殄天物,根本沒有撿,跑去幹別的了。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禁開始著起急來。

天淵鏡是什麽?道器啊,還不是普通道器,最少都是上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