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花開花謝

說合籍就合籍, 宮梧桐恨不得直接搭個台子就拜天地,也沒閑情再胡鬧了。

將魔族的事情安頓好後,宮梧桐讓明修詣先去九方宗告知雲林境此事, 自己去趟九重塔。

九重塔的禁制已經徹底封死, 宮梧桐禦風而來, 還未到達就遠遠瞧見在那一望無際的禁制前, 縱嫌明正孤身站在那, 不知在做什麽。

宮梧桐愣了一下,沒想到縱嫌明和他說完後竟然直接來了九重塔。

他落地悄無聲息走過去,眼尖地看到縱嫌明面前好像是一座新墳。

縱嫌明聽到腳步聲, 回頭看了一眼, 笑道:“梧桐來了。”

宮梧桐頷首:“舅舅, 這是……”

“這是她的墳冢。”縱嫌明淡淡道, “宮確還算有點良心沒有將她挫骨揚灰, 你替我謝謝他。”

宮梧桐:“舅舅, 您……”

“去吧。”縱嫌明直接盤膝坐了下來,微微仰頭視線從墳墓往那一望無盡的禁制看過去,看起來似乎要永遠守在這裏。

宮梧桐還想要說點什麽安慰他,縱嫌明卻已閉上了眼睛。

宮梧桐只好頷首一禮, 轉身離開。

九重塔中,縱雪青正躺著曬太陽, 看到宮梧桐飛身落下來, 愣了好一會,那蒼白的臉上才露出一抹笑。

“梧桐。”

宮梧桐撲了過去, 一把抱住她:“娘。”

縱雪青笑著摸了摸他的臉:“你昏睡那段時日我去看過你,但你一直都不醒。”

宮梧桐笑嘻嘻地道:“我貪睡嘛。”

縱雪青被“貪睡”這兩個字說得又想笑又想哭,眼眶微微紅了。

“娘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啊?”

宮梧桐說著就要去探她的脈, 卻被縱雪青躲開了,她笑著道:“沒什麽大事,修養修養就好了。”

宮梧桐覺得有些古怪,但見縱雪青不想說也便沒繼續追問,高高興興地道:“娘,我要合籍了。”

縱雪青挑眉:“和之之嗎?”

宮梧桐哈哈大笑:“你們怎麽也叫他之之啊?”

兩人正說著,宮確端著一碗藥走了過來,瞧見宮梧桐,淡淡道:“你一個人過來的?”

宮梧桐回想起他爹把自己怕舔糖人的事告訴了明修詣,壯著膽子瞪了他一眼:“我一個人來你不高興啊?”

宮確屈指彈了他腦袋一下,道:“沒大沒小。”

他把藥遞給縱雪青,縱雪青也沒多說,接過來熟練地一飲而盡。

宮梧桐疑惑看著。

在他印象裏,自己娘親身體好像一直很好,很少喝藥的,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將藥碗接了過來,湊上前嗅了嗅,臉色一怔。

這是清心凝神的藥,往往是來壓制心魔的。

宮梧桐呆呆看著縱雪青,好半天才把藥碗放下,悶悶不樂地出了門。

他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便熟練地爬上了塔頂,方圓幾裏的場景盡收眼底,帶著些微冷的狂風拂過他的臉,將長發吹得胡亂飛舞。

宮確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陪他一起看著遠處的落日,淡淡道:“怎麽了?”

宮梧桐抱著膝蓋悶聲道:“娘是因為我才生出的心魔嗎?”

宮確不知委婉是什麽,直接道:“是。”

還等著安慰的宮梧桐嗚咽一聲,幾乎把臉埋到了膝蓋裏,難受得不想說話。

從宮梧桐小時候起,縱雪青好像一直都在四處尋找能讓宮梧桐安穩入睡的法子,雖然每次宮梧桐都笑著和他說自己不睡覺也沒事,但縱雪青執著得很,怎麽說都要讓宮梧桐試一試。

縱雪青有時尋到的法子有用,能讓年紀還小靈骨還未長全的宮梧桐安穩睡一會。

但隨著年紀的增長,那些野路子越來越無用,縱雪青也越來越焦躁,有一次聽說血親的心頭血或許有用,她甚至要挖自己的心頭血來入藥,好在被宮確制止了。

宮梧桐整夜整夜睡不著,只能窩在九重塔的藏書閣裏看那些枯燥的佛經心法來打發時間,縱雪青哪怕想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卻也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什麽都做不到,對縱雪青來說,那幾乎是一種淩遲的折磨。

當年宮確許是也考慮了這一因素,才決定將宮梧桐送去九方宗。

但這一次宮梧桐險些殞落的事傳到縱雪青耳朵裏,讓她積壓多年的愧疚險些崩潰,心魔卷土重來。

宮確坐下來,擡手點了點宮梧桐的腦袋,柔聲道:“擡頭。”

宮梧桐悶悶擡起頭來,視線落在逐漸下墜的落日上。

“什麽?”

宮確道:“你看到了什麽?”

宮梧桐茫然看著落日。

他爹和四方大佛寺那些高僧一樣,總有喜歡打啞謎的毛病,宮梧桐看了落日緩緩下山,只剩下一片五彩斑斕的彩霞一點點褪去色彩。

“我看到了落日。”

宮確道:“日出日落,雲卷雲舒,皆是自然。”

宮梧桐不懂。

宮確嘆了一口氣,也沒和他多說,道:“你娘並非是因為你這次的胡作非為而陷入心魔,她的心魔是一直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