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霜下孤客

玄齋所有人不受控制倒吸一口涼氣, 驚駭看著宮梧桐。

宮梧桐就算坐在長老講案旁,也不講究坐姿,他懶洋洋盤膝歪坐,手肘撐在講案上, 支著下頜隨手撥弄了兩下琴弦, 哼唧了一聲:“上課了, 不該向宮長老行個禮嗎?”

眾人皆是一愣。

宮……長老?!

宮梧桐不怎麽喜歡玄齋門口那塊刻著“天道玄默”的石頭, 這些年幾乎沒來過玄齋,這些弟子們也從來都不知道此人竟然還有個學府長老的稱號。

雖然只是掛名的虛銜,但已經極其唬人了。

景澈一愣,連忙站起來,行禮:“見過小聖尊。”

其他弟子也如夢初醒, 爬起來跟著行禮。

宮梧桐也是頭一回上課, 見到一群弟子朝他行禮, 滿意地點點頭, 道:“嗯,上課了就叫我宮長老。”

眾人臉都綠油油的,卻只能點頭稱是。

“坐下吧。”宮梧桐道, “今日上課的長老臨時有事要出門一趟,我來給你們授課。”

眾人恍惚地坐下。

臨時有事?之前怎麽沒聽說?

明修詣怔然看著唇角含笑,懶洋洋撥弄琴弦的宮梧桐。

宮梧桐察覺到那股視線, 擡頭穿過人群朝著明修詣看去,而後也不管現在是在上課,極其不莊重地沖明修詣眨了一下右眼, 輕佻得很。

其他弟子:“……”

明修詣卻沒覺得這眼神有多傷眼睛,反而不著痕跡松了一口氣。

看來宮梧桐是記得這事了,應當不會讓自己被千仞學府逐出去。

確定好了能繼續修行後, 明修詣的臉色也沒那麽蒼白了。

宮梧桐散完德行後,好險還記得自己是個長老,他隨手翻了翻琴譜:“上節課教的是哪個譜子?”

景澈不愧是齋長,在其他人還在神遊太虛的時候,反應十分迅速,回答道:“第七首《報明王》。”

“哦。”宮梧桐將琴譜一闔,勾唇一笑,“這上面的譜子我都不會,要不教你們個新鮮的吧。”

景澈一看他這個神情,就知道宮梧桐要教的肯定不是什麽好曲子,他試探著道:“小聖尊,以琴操控靈力之術本就困難,我們往往都是練琴譜上的,若是換其他……”

他還沒委婉拒絕完,就見宮梧桐滿臉詫異:“以琴操控靈力,有何難?”

景澈:“……”

所有人:“……”

弟子們又想起來了被宮梧桐那句“天資愚鈍”吊起來打臉的羞恥,根本無法反駁他。

越既望和睢相逢兩個墻頭草,一聽宮梧桐連操琴之術都會,一個個的眼睛放光,滿臉寫著“我要學琴”。

宮梧桐微微挑眉,手指放在琴弦上,頗有種賣弄炫耀的意思:“聽好了。”

景澈見他竟然真的打算當著所有弟子的面用那以琴操控靈力之術,怕少年們撐不住宮梧桐化神期的靈力,正要阻止,就聽到一股極其溫緩輕柔的曲調從宮梧桐長琴中傾瀉出來。

琴音空寂幽遠,好似散雲流水,恍如天籟。

宮梧桐彈琴也是自己閑來無事琢磨的,竟然也彈得有模有樣,只是他總覺得琴音無趣,一彈就想睡覺,所以很少撫琴。

玄齋弟子聽著都恍了神,迷迷瞪瞪間竟然產生一種“彈出這等琴音之人必定是個清冷絕艷的世外高人”的恐怖錯覺。

一曲終了,宮梧桐慢悠悠將纖細的手指收了回來,笑眯眯看著眾人,道:“如何?”

眾人這才回過神,猶豫好一會才真心實意地稱贊道:“天籟之音!”

雖然宮梧桐此人不怎麽端莊,但撫出來的琴音卻讓人不能違心地說難聽。

“嘻。”宮梧桐狡黠地一眨眼,“你們可有人知曉這曲子叫什麽名字?”

眾人面面相覷,好一會才有一個弟子怯怯舉起手,不太確定地道:“難道是……“霜下孤客”?”

“特別好!”宮梧桐拿著玉簫瀟灑地朝那人一點,寬袖振了一下,贊嘆道,“這是霜下客特意請我給他譜的,往往說書至動情處時會有人在一旁彈這個曲子——小崽子,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然也去過霜下客那聽說書。不錯不錯,很有前途,往後跟我一起去吧。”

弟子們:“……”

那答對的弟子也沒想到會有這一茬,當即滿臉羞紅,恨不得以頭搶地,羞憤欲死。

“霜下客”的稱號名揚三界,更何況是這些意氣風發愛湊熱鬧的少年,沒有人不知道此人那只講斷袖和艷俗話本的威名。

剛才還在稱贊“天籟”的弟子恨不得將方才那些話給拽回來吞了。

明修詣是個奇葩,他自幼被約束慣了,很少和同齡人交流,更是不知道霜下客講的話本都是些什麽不堪入耳的東西,他沒多想,只是在好奇宮梧桐方才彈曲時到底用沒用靈力,那靈力到底是怎麽用的。

明少尊好想學。

他正想著,卻見宮梧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好了,課也上不成了,小聖尊帶你們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