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黑幫帝國(五)(第2/2頁)

趁著寧舟洗澡的功夫,齊樂人去廚房熱了兩杯牛奶,又烤了土司。廚房裏的聲音襯著窗外噼裏啪啦的大雨還有遠處隱隱的雷聲,這個午夜靜謐又溫暖。

齊樂人端著準備好的宵夜準備往餐廳走,一轉身才發現寧舟不知道何時筆直地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他。雖然身體變成了七歲的小男孩,可是站姿還是他自己習慣的那樣,站得筆直,從來不會像齊樂人一樣懶散地靠在門上。

“來吃點東西吧。”齊樂人說著,把宵夜放在了餐桌上。

兩人安靜地吃起了東西,齊樂人吃得不多,但寧舟看起來餓了,他斯文優雅地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得幹幹凈凈,像極了一個教養良好的小紳士。齊樂人一手托腮,看著寧舟的眼神裏充滿了溫柔的笑意,這份笑意在寧舟放下牛奶杯之後加深了,他拿過手帕在寧舟沾了牛奶漬的嘴唇上擦了擦,忍俊不禁道:“牛奶胡子。”

“我沒有胡子。”寧舟說。

這份一本正經放在成年的寧舟臉上,只會加深他身上嚴謹冷肅的氣質,可是放在七歲正太的臉上,卻只能顯突出小孩子模仿大人時的可愛,齊樂人必須暗中狂捏自己的大腿才能強迫自己不要被男朋友可愛到暈過去,心中的小惡魔還在瘋狂蠱惑他:捏他的臉!嬰兒肥的臉!錯過這一次,後悔一百年!就捏一把!捏了不吃虧,捏了不上當!

轟隆一聲,遠遠的雷聲近了,這一下竟然劈中了供電設施,這一帶夜燈都滅了。

齊樂人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要出去看看情況,手卻冷不防地被寧舟拉住了。

黑暗中,一個稚氣的聲音用成人的語氣說道:“別怕,只是打雷。”

齊樂人猛然想起了前一陣子他在寧舟那撒的小謊,正猶豫著要不要坦白,寧舟又說道:“我陪你睡吧,雷雨很快就過去了。”

不坦白了,這輩子都不坦白了!

於是這一晚,齊樂人得到了從前沒得到過的待遇——雷雨天有人陪睡。

因為供電設施損壞,家裏的燈都無法點亮了,只有窗外時不時亮起的閃電照亮這間狹小的臥室,齊樂人激動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甚至感到了一絲困意。

寧舟好像睡著了,安靜地躺在他身邊,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熬夜到淩晨足夠他在沾到枕頭的時候立刻沉沉睡去了,哪怕他的身體裏暫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雷雨已經遠去,閃電也逐漸不再亮起,齊樂人心中的溫柔卻滿溢了出來。

他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了一絲變化。如果說今晚以前,他對寧舟的感覺是一種激烈的愛,有一團火在他的靈魂裏不斷燃燒,又有一只爪子在他的心臟裏不斷抓撓,讓他坐立不安地焦灼著,哪怕他們已經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他也會情不自禁地過分關注寧舟的存在——因為他是他生命中的闖入者,他們在談一場戀愛,卻不是建立一個家庭。

可隨著這個不期然的雷雨夜,隨著寧舟的變化,這份愛意裏有了一種脈脈的溫情,仿佛忽然之間,寧舟成為了他的家人。

家人。

齊樂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雖然他的童年裏,母親常年在外面拍戲,父親也時常忙碌,但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時候,他仍然能感受到記憶裏那種溫暖的力量。

他也想起了寧舟的童年。

那並不是一個快樂的童年,只存在於只言片語中甚至不知道姓名的父親,纏綿病榻隨時都會撒手人寰的母親,寧舟的童年在他十三歲前往永無鄉的那一年就結束了。

七歲的時候,寧舟在做什麽呢?

向老師阿諾德學習劍術?照顧病中的母親?向上帝祈禱母親能夠恢復健康?

那總不會是多麽快樂的回憶,因為那些記憶永遠籠罩在一層注定會隕落的落日余暉之中——死神終將會奪走他唯一的親人,他的母親,這是一個孩子無論多麽虔誠多麽努力都無法改變的事情。

齊樂人凝視著熟睡的寧舟,他再不想伸出手,偷偷去捏他的臉蛋,他怕吵醒他。

他忽然間失去了情人間任性妄為的沖動,變得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一些柔軟的、溫暖的,卻又是刺痛的情緒在他的心臟裏來回流淌。一種使命感和保護欲充斥在他的胸口,讓他迫切地想要把自己擁有過的溫暖和愛送給寧舟。

寧舟擁有過的、不曾擁有過的愛,他全都想帶給他。

齊樂人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黃昏下的沙灘,他偷偷懷揣著那枚漂亮的藍寶石戒指走向寧舟……

就在那夕陽下的海岸邊,他們有了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