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夜長夢短 若是我不這樣做,你便會棄我……(第2/2頁)

仿佛只是一步之遙,便是兩方天地。

隨著他的步子落下,眼前豁然光亮,是一座裝飾華美的小亭,一身鵝黃色鮫綃羅裙的小姑娘正斜倚在亭中,打著團扇,笑著與自家侍女說著小話。

“棠音?”李容徽微微一愣,慌忙將匕首收回了袖中,緊步向著小亭而去。

那小亭明明看著不過三步之遙,但卻不知為何,一直走不到近前,倒是小亭子裏,棠音與侍女說話的聲音卻清晰傳來。

“小姐,這幾日王記綢緞莊又拿了新花樣來,您要不要看看?”

“不看了,又不急著準備。”

“婚期就定在露月裏,如今可就一個月光景了,怎麽不急?”

“哦……你說這個?我不打算嫁給李容徽了——你去祠堂裏將聘書拿來,我將它撕了便是。”

棠音背對著他,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但語聲卻是平靜的沒有半分起伏,也冷漠地令人心顫,半點不似玩笑。

李容徽只覺得自己的心口猛然一痛,像是倏然多了一條裂傷,前世今生裏堆積著的不安如血液一般自傷處湧出,轉瞬便要將他淹沒。

一時間,所有理智盡數熄滅,他只瘋狂地向著棠音的方向跑去,不知多久,他終於進了那座華麗的小亭,用雙手緊緊握住了小姑娘單薄的肩膀,將她困在自己身邊,一聲一聲地質問她。

“棠音,這是你親手接下的聘書,親口答應的婚事。怎麽能說撕就撕,說毀就毀?”

“棠音,你說過,除非是我負你在先,否認你絕不始亂終棄。你還說過,絕不後悔——”

“棠音……”

他的語聲愈來愈低,最後沙啞地近乎聽不出原本的聲線。

而小姑娘自他懷裏擡起臉來,一張芙蓉面上並無半點笑意,就連看向他的眸光,也是清淩淩地,冰冷而疏遠,像是在看一名陌生人。

“難道不是你負我在先嗎?”她輕聲開口。

李容徽一愣,豁然擡起眼來,正對上小姑娘寒涼的視線。

她一句句地說了下去:“當初在宮道邊上,難道不是你自傷其身,騙我下車?其後明明身懷武藝,卻一再示弱,裝出柔軟無倚的形貌,騙我一次次入宮來看你?之後種種,更盡是騙局,無一句真話,無半分真心!”

深秋的夜裏,他只覺得額上一層層出了細汗,如珠淚般順著下頜滾滾而落,握著小姑娘雙肩的手亦有些忍不住地顫抖,只慌亂解釋道:“若是我不這樣做,你便會棄我而去,如前世一般,嫁給李行衍……”

他還未說完,小姑娘卻已經打斷了她,珊瑚色的雙唇微擡,卻連笑意也是冷的:“李容徽,你騙我在先,為何我不能對你始亂終棄?”

“明日,我便讓父親遞婚書到東宮,嫁與太子。”

“大婚之日,記得來喝一杯喜酒。”

“不——!”李容徽豁然自床榻上坐起身來,喘息不定,額上汗水滾滾而落。

視線所及之處,是四面垂落的錦緞帷帳,晨曦間稀薄的日色,透過幔帳而來,輕盈地覆在他的周身。

而順著金鉤落下的緋色流蘇底下,還懸著一只小小的布兔,圓滾滾的兔身上,還以金線繡了平安二字。

是棠音送給他的。

李容徽下意識地將那布兔自流蘇上解下,緊緊握在掌心裏,心中的不安卻並未平息,反倒隨著他想起與棠音相處的點滴,而愈發濃郁,漸漸變成一團化不去的黑霧,帶刺的荊棘般牢牢盤踞在心間。

讓他痛,讓他坐立難安。

“王爺,您醒了?”外頭的盛安聽到了殿內的響動,便端著洗漱用的金盆與一件幹凈的錦袍走進了殿來,笑著道:“奴才已將洗漱的東西備——”

話音未落,便覺身旁風聲一厲,李容徽無聲掠過他的身畔,無半分停歇,只隨手抓起了他拿著的幹凈外袍披在身上,便飛掠過長亭宮簡陋的殿門,轉瞬不見了蹤影。

盛安端著金盆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半晌,這才緩緩開口道:“您還沒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