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酒館（上）

東區的建築，明顯比西區居民區更為富裕，極為端整的土坯房更多，茅草屋甚至草棚更少一些。

在進入東區的一處路口，全副武裝的海北士卒兇神惡煞一般盤查著進出人員，基本上，許進不許出。

這一邊，卻是另一番景象了，小德子正訓斥海北軍的帶隊將領，連番追問，大概意思就是，為什麽大齊多氏觀察使司圖芭書記官，你們如此不尊重？她作為觀察使司的正式官員，按照大齊和海北簽訂的盟約，她有權進入海北任何區域監測海北軍對當地居民的行動，同時按照大齊海外勘助法典，各藩屬國、保護國有義務保證對大齊友好的國民的福祉。

陸寧自不會去和海北普通將領辯論口才，在旁側馬車裏坐著，聽小德子的言語不禁心內一哂，要說殖民者站在道德制高點確實是妙手，扶持的政權，如果親近大齊，但國內統治殘暴的話，大齊名義上可以進行交涉，但實際並不采取真正的行動，但同樣可以爭得傀儡政權治下民眾的好感，而如果該政權偏離大齊的軌道，便可以吊民伐罪，總之，大齊不直接統治這些區域，便和其居民生活水平沒有義務關系，可操作的空間大大增加。

而且現今來說，和諸藩屬國、保護國簽訂的盟約裏，更是赤裸裸的要求這些政權，保證親近大齊的國民的福祉，不然按照大齊海外勘助法典，可以撤回一切援助並要求當事國進行賠償。

所謂援助，比如駐軍，軍費本來就要當事國承擔，但按照大齊的計算方法，駐軍費用就是另一本賬，至於互惠互利的貿易，創造當地就業機會的礦業開采等等，當然也是大齊的恩惠。

至於在進行商貿來往、資源開采等等過程中，大齊的學堂、天道教學堂這些僅僅教授齊文普及大齊價值觀的教化機構，就更是對當地土民的莫大福澤。

當然，總體上，大齊的這些藩屬國、保護國，國民生活穩定，至少齊人所在區域，溫飽尚算能解決，比之曾經的連年戰亂、蠻部互相劫掠廝殺來說，確實進入了底層貧苦民眾向往的田園生活，南洋諸部，也被大齊視為一個個小保護國，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開發。

不過，這些國策對大齊的利弊，顯然在西域緩沖地帶，才是真正校驗的時刻。

小德子作為烈炎營營指揮使，也就是海北人眼中大齊神火軍的統禦官，訓斥面前帶隊封鎖東區的海北古爾人將領，對方自是大氣不敢吭。

圖芭坐在敞篷簡易竹輦裏，前後兩個馬穆魯克女兵擡輦，就停在小德子和那名將領身旁。

此時，那將領在小德子堅持下，走上兩步撫胸深深躬身，“尊敬的圖芭書記官，我向您致以深深的歉意，請寬恕我的罪過！”

圖芭輕輕頷首，“算了。”美眸卻忍不住轉向那輛遠遠停著的馬車。

“如夫人，請您進入這片街區吧。”小德子也在旁躬身作揖。

雖然都是女奴，但畢竟是大皇帝身邊奴女，小德子便統一稱呼她們為“如夫人”，既顯示一定的尊重，又不至對她們的稱呼太僭越禮數。

圖芭的竹輦便向東區行去，左右跟上幾名烈炎營火槍手，又有十幾名巴魯奇重步兵，前後數名馬穆魯克騎兵開路，那海西將領也忙上馬跟在最後。

馬車裏，陸寧見狀，微微頷首，道：“好了，咱們尋個地方去喝茶順便等她。”

車廂內，伺坐一旁的是蘇珊，她自然知道陸寧並不是和她商議，微微頷首。

……

實際上就在東區入口處的便有茶館，默罕默德信徒不能飲酒，是以齊茶現今大受歡迎。

而今日茶館裏，更是聚滿了人，忐忑不安的人們在家裏會更恐慌，是以都尋求能將這種恐懼共同承擔的公眾場所，而這家本來比較高档的茶館，今日也是隨意放人進來，到底買不買紅茶喝，已經是其次。

陸寧和蘇珊進茶館，外間又有火槍手、步兵和馬穆魯克騎兵站定，本來亂哄哄的茶館立時安靜下來，這些默罕默德信徒，都用復雜的眼神默默看著走進來的這兩位不速之客。

茶館說是高档，實則座位之類的都很隨便，有些軟毯，可以席地而坐，也有桌椅，隨意的擺在茶館的四周，中間空地，是留給表演瑪卡梅的藝人的，現今卻是站滿了避難或者說來打探消息的人。

“快，請，請這邊坐。”衣著華貴的茶館主人最先反應過來，忙迎上來，親自引領兩人來到最靠近中間空地的一處軟毯前，本來坐在軟毯上的人忙起身讓座。

陸寧擺擺手，指了指“吧台”處兩把椅子，說：“我們坐那裏。”

茶館主人聽得這齊人說波斯語，雖然不知道哪裏口音，很是生硬，但也是微微一怔，隨之忙道：“好，好，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