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當聖天子金黃麾蓋,出現在幽州城下時,全軍立時歡呼聲震天。

其時,剛剛選出的千名虎捷卒,接到手的酒囊,立時變成了聖天子親自陪飲的禦賜壯行酒,幾十個人一個酒囊,輪流大口的喝著,每個輪到酒囊拿到手中的死士,咕咚灌下一口烈酒,便大吼一聲,“破幽州!擒夷懶!”

顯然,這守城的遼皇後夷懶,在齊軍心目中,憋火之余,也都有些佩服,區區女子身,統領千軍萬馬,且能抗拒天兵猛攻數日,將她生擒,也就變成了一種極大的榮耀。

陸寧將整個酒囊的酒,一飲而盡,大聲道:“今日,定破幽州!”

千軍萬馬,齊聲歡騰,便是馬兒,都在嘶鳴。

數不清的旌旗招展,滿山遍野的黑壓壓軍卒如山雨欲來的烏雲。

幽州城頭,站著一名高佻少女,契丹貴族的雪袍,白絨帶絨帽,襯得她更為清純娟秀,望著城下齊軍黑壓壓陣容突然爆發的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呐喊。

她輕輕嘆口氣,“南人的皇帝到了!原來,他竟是如此的。”

她的聲音也極為清柔動聽,好似黃鸝在唱歌。

身旁近侍,看齊軍聲勢,早就心頭震動,各個臉色凝重,有些眼中,已經露出不安之色。

齊軍雖然好似射沒了所帶的巨炮炮彈,但其攻勢,卻一天猛過一天,今日,那傳聞中悍勇無匹,誅射本族悍將耶律奚底,將耶律奚底三萬精騎殲滅大半的南人皇帝,終於來了。

而高數丈,寬丈余的幽州城,城墻如此堅固,卻也在齊軍的爆破及重炮下,崩塌出了缺口,有一處城墻,昨日塌陷後已經不到兩尺高,雖然每次攻擊的間隙,城中都組織大量人手修補,用磚石堵上缺口,但這幾日,齊軍敢死之卒,甚至用繩索飛爪便能翻過來廝殺,因為崩塌之處,已經不能站立守軍。

今日,本來看齊軍便是要一鼓作氣,一定要破城,偏偏,齊人的皇帝,也出現在了城墻下,那滿山遍野的歡呼聲,便知道,齊軍的振奮,已經沸騰到了某種臨界點,只能用悍不畏死的血戰,才能平息其心中激蕩。

“大可敦,齊人勢大,請大可敦改換裝束,我等死戰,也要護大可敦逃離!”一名侍衛,突然單膝跪下,連連磕頭。

娟秀少女臉色立時一冷,“給我砍了,頭顱掛在城頭!妄言棄城者,斬無赦!升起我的旗徽!通令眾軍,幽都若失,正在南地大殺齊人的天贊聖主便要退軍!只要再守三日,齊人不戰自敗!”

有將領心中嘆息,再守三天,戰局真能逆轉嗎?

但此刻,自不敢表現出來。

那請夷懶皇後逃離幽州的侍衛,用力磕頭,並不求饒,大聲道:“奴有罪,奴願死!”

很快,幽州城頭,懸掛起一顆人頭,遼皇後夷懶雪白俏麗身影,在其下,跪下拜了幾拜。

風更急,山雨欲來。

令兵早傳令呐喊,“大可敦號令族人,今日死戰!畏死者,可下城!”

一聲聲號令,傳遍幽州四城,立時,到處響起契丹語震天喊聲。

大概意思就是,“遙輦九帳,不畏死!”

“橫帳三父房,不畏死!”

“國舅帳拔裏,不畏死!”

“乙室已,不畏死!”

“五院部,不畏死!”

這些內外大部,耶律及諸族勇士,各自呐喊著自己的部名,揮舞兵器,熱血沸騰中,都是一個念頭,今日,死戰而已!

齊人彪悍又如何?器械神鬼又如何?北地勇士,豈有膽小鬼?!

不知不覺,這些契丹人,比之剛剛南來時,對齊人的觀感,早就換了天地。

城外,陸寧將酒囊擲地的那一瞬,立時,漫山遍野的殺聲,震破蒼穹,震碎了天上鉛塊似的烏雲,令黑壓壓雲朵四散,又慢慢飄落下雪花。

“殺!”

沖在最前面的,正是虎捷卒,都是選出的敢死之士,他們奔跑的目標,便是那,已經崩塌倒了一半現今被磚石胡亂修補的城墻處。

一排排弓兵弩兵,緊隨其後,很快,雙方箭矢如雨,漫天飛舞。

陸寧端坐白色駿馬上,金黃麾蓋下,看著自己悍不畏死的兒郎,一個個或搭上木梯,或靠各種繩索器械,奮勇登城,很快,那缺角城墻處,慘烈的戰鬥爆發。

陸寧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動一動都覺得全身酸痛,眼角濕濕的,只能看著城頭的鏖戰,看著自己的英勇兒郎,一個個墜地,或是攀爬過去,奮戰中被屠戮。

原來,不親歷戰事在後面觀戰,是這等滋味。

不過,陸寧知道,今日莫說自己有心無力,便是有力氣,也還是觀戰的好,奮勇當先固然提振士氣,親臨戰陣前督戰,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對自己麾下兒郎的信任和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