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兩只小鬼

晨曦漸漸散去,丘陵之中的小道上,三騎緩慢而行。

蕭皇後和胡都古剛剛在一條清澈小溪裏沐浴過,此時換了齊人皂絹甲,其實就是一種黑布做成甲胄樣子,儀仗所用,沒什麽防護功能。

淩晨時,陸寧帶著大隊進了一處密林,令大隊休息,又想如往常一樣自己出去溜達時,胡都古小心翼翼來說,自己和大可敦已經數日沒沐浴,實在難受。

陸寧這才領了兩人,找到一條小溪,讓她倆沐浴換裝。

下水沐浴,胡都古極為坦然,蕭皇後也沒有多想,跟著這南人皇帝出來也有月余時間,越發發現,這南人皇帝,簡直就是一頭不知道疲倦的野獸,他領的輕騎,晝伏夜出,但他自己,便是白日,也出去巡視,經常帶回來一些往來新州和耶律奚底大營的公文、信箋之類,至於信使,下場不問可知。

很少見到他休息,令人驚怖之余,也不由會想,他到底是怎麽一個鐵打的怪胎?

本來,沒想過尋機會逃走,更想親眼看到這南人皇帝被自己族人俘獲。

但現在,蕭皇後心中漸漸有些懼意,不想再看到這個怪物,沐浴之時,蕭皇後初始磨磨蹭蹭不肯褪衣,眼見南人皇帝去的遠了,蕭皇後偷偷對胡都古使眼色,想來,這傻丫頭能明白自己意思,可是,胡都古就裝看不到。

最終,蕭皇後無奈的留下來,一來,不想離開這個已經和自己相依為命數年,這大半年更一起經歷患難的妹妹;二來,沒有胡都古相助驅馬,依自己的騎術,多半便會被那家夥抓到。

現在跟在南人皇帝身後策馬而行,蕭皇後還一直瞪胡都古,胡都古大部分時間左顧右盼,偶爾不得已和蕭皇後對視,便咧嘴嘿嘿傻笑。

“胡都古啊,以後,你就叫排風吧!”陸寧突然回頭說,“我以前未登九五尊位時,身邊有排風婢,但我看,排風之號,非你莫屬!”

胡都古撓了撓頭:“聖上莫怪,我這輩子,永遠是大可敦的奴兒。”

蕭皇後心中一陣氣結,“我可當不起,你還是跟著你的聖上去吧!”

陸寧一呆,不由就笑起來,還是第一次見這草原皇後郁悶說賭氣話的樣子,倒很可愛。

突然微微蹙眉,“跟我來。”打馬,向前方奔去。

蕭皇後咬著紅唇,又瞪胡都古。

胡都古撓撓頭,也輕輕嘆口氣:“娘娘,若是聖天子要殺你囚你,奴就是命不要,也要和他拼了,可是,娘娘被仇恨蒙蔽了曾經泉水一般清澈的眼眸,已經看不清,霏花什麽時候還能再開,奴,是為娘娘好。”

“奴也不知道,娘娘為什麽對草原上的雄鷹視而不見,從南方來的雄鷹,一樣可以翺翔在草原上啊!”

聽前面,蕭皇後還微微一呆,後面的話,立時令她更為惱怒,這明明就是齊人表演所謂話本的台詞,將自己族人,比喻為吃死人肉的禿鷲,齊人到了草原,才是高貴的蒼鷹,簡直就是對本族誅心之語,這沒腦子的東西倒學來了。

拿起馬鞭狠狠抽了胯下駿馬一鞭,再懶得理會這沒腦子的家夥。

……

土丘後,一名皂色勁裝的漢子委頓在地,腿上汩汩的冒血。

站在漢子身邊有三個人,其中兩個黝黑兇漢,拿著鐵叉,長得兇神惡煞,頭發亂糟糟如草垛紮紮著,就好像兩只青面獠牙的惡鬼。

又有一個,卻是青袍書生一般,只是那青布袍有年頭了,臟兮兮就不說了,如果不是油黑油黑的布料都已經結漿,怕一陣風吹過來,這袍子年久腐朽,都能被吹碎。

一名惡鬼,正拿著鋼叉要結果那委頓在地黑衣漢子的性命,青袍書生卻在旁勸,“二郎,我看他,不像給契丹賣命的,如果是齊人哨探呢?殺不得!”

惡鬼冷哼:“管他是什麽人?齊人就是好人嗎?某看他,就不像好人!”

“哎呀,殺不得殺不得!”青袍書生頓足,“二郎,我的好兄長,他真殺不得!”

另一名惡鬼,舔著嘴唇,盯著那舍不得主人,不願意跑遠的駿馬,“好久不見肉味了,解解饞!”

青袍書生看那駿馬通靈一般,雖然心下不忍,但對長兄一向懼怕,加上又是牲畜,也不好再勸,想辦法保住這俘虜性命才好。

就勸黑衣漢子:“兄台,你便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麽人?”

黑衣漢子默不作聲,眼角瞥到赤發惡鬼正握著鐵叉慢慢向自己戰馬靠近,他吼道:“小黑,快走快走!”

但馬兒又哪裏聽得懂,只是舍不得離開主人而去罷了。

“兀那惡漢,你敢……!”黑衣漢子怒吼,但卻眼見那赤發惡漢猛地就將手中鐵叉擲出,人也快步向戰馬奔去。

黑衣漢子目呲欲裂,扭頭,不忍看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