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一)

“齊王單騎入城!”

“齊王單騎入城!”

“齊王單騎入城!”

驚人的消息在汴京城內長著翅膀一樣傳遞。

汴京城,天子之地,皇城根下,跟鄉間自然不同,酒樓瓦舍中的酒客高才,各個跟後世出租車司機差不多,人人消息靈通,天下事信手拈來。

現今城內繁華無比的酒肆雖然大多已經閉戶,城門外的瓦舍更早成了廢墟,但市井中,仍少不了聚攏在一起談論的市民,這些人,看起來自然是人人對齊王了如指掌,仿佛昨天剛跟齊王殿下身邊親隨吃過飯喝過茶一樣。

這不,西市飛巷中,一位白胖子正說得唾液飛濺,這位西門大官人,是附近坊市最了解齊王動向的權威,有理有據的考證出了齊王身邊有一百零八美姬武士,無人能夠反駁,一時壓倒所有齊王八卦黨,被奉為西市內通曉齊王齊地事務的第一人。

此刻他正大吹特吹齊王修了仙法,可退十萬甲兵,旁邊聽眾,聽得呆若木雞,連連點頭。

……

陪著齊王殿下策馬進城的韓通腦子有些懵圈,早聽說齊王行事一向出人意表,可沒想到,是這麽個出人意表法。

突然單騎出現在東門自報家門叩門,若不是離得遠,士卒們怕一輪箭雨就射了下去,誆城門也沒這麽誆法不是?

幸好宋王委派自己統領各路禁軍守城,巡視過來,聽得這話,上城頭看了看,那白袍如雪金冠璀璨,英氣沖天的形象,好像真是傳說中的齊王。

自己原本鎮澶州,直面這位傳奇般崛起的國主壓力,他的畫像也有收藏。

但,畫像本來面相就不甚明了,更在神韻,雖說看城下這位沖天豪氣,怕除了齊王天下也不做第二人想,但萬一是趙匡胤派人假冒的呢?

而猶豫間,那齊王突然就拉開了弓箭,甚至那長弓怎麽取下來怎麽到他手裏速度快的好像忽略不計,沒等自己反應過來,箭矢已經掛著風聲射到,自己頭盔紅纓應聲而掉。

現今想起那可怕的一幕,自己這心還怦怦跳,第一次,感覺到距離死亡是如此之近。

此人,不是齊王又能是誰?超遠的射程,精準無比的射術、快的肉眼好似都看不清的動作,若趙匡胤手下有這等人物?這汴京早就被破城了。

何況,這等人物?又豈肯屈居人下?

就算此刻,策馬偷偷瞥旁側的齊王殿下,這位豪氣沖天的英主,韓通都覺得,有種莫名的壓力。

陸寧自不知道,自己其實一直就是這樣為所欲為,從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作為東海縣公就是如此了,但不同階段,給人觀感也截然不同。

在東海縣公任上,自己這樣為所欲為就是腦子有癔症,就是少不經事胡鬧頑劣,到後來跟永寧平齊魯地,同樣我行我素的帶著少量兵卒便要平齊魯,如此就變成了狂妄無比,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所謂。

而現今的自己,卻是掌二十余州,數百萬人口,跺跺腳中原顫三顫的一方雄主。

自己從來沒變過,現今還是不按常理行事,但在旁人眼中,卻是另一種意味了,神秘莫測而又豪氣沖天。

“殿下來的急,恕在下只能開城之余,令快馬去報信給宋王,想來宋王殿下應該已經迎過來!”韓通告罪,心下苦笑,實則,這真不能怪自己,但偏偏齊王進城,除了自己,連個迎接的都沒有,也太失禮。

韓通甚至都沒意識到,他話語裏,倒好似是這位齊王殿下的臣子,反而稱呼李重進為“宋王”,只是他沒有直接用臣作為自稱罷了。

這時,西方,隱隱傳來號角聲響。

韓通臉色微微一變。

陸寧也蹙眉,“看來趙匡胤軍有異動,去西城上看看。”

韓通略一猶豫,隨之頷首。

……

汴京西,秦軍旌旗招展,黑壓壓的營帳,一座連著一座,仿佛漫到天邊,此時號角陣陣,密密麻麻的軍卒,正從營帳中集陣而出,這些同李重進交戰中無數次血戰淬煉的精悍勇卒,挾擊敗李重進主力之威,匯汴京士卒不敢接戰之勢,騰騰殺氣,旌旗紛飛,遮天蔽日。

西城城墻上的守城士卒,卻是各個臉有懼色,歪七斜八的爬起身,從城垛向外看。

而這時,剛剛被委任為樞密副使、守城都監的韓通卻是陪同齊王殿下登城?

聞訊的守城士卒都怔住,韓通和陸寧一路走,他們都傻呆呆的望著陸寧。

甲胄在身,又大戰在即,自然沒那麽多禮數。

而韓通一路行來,暗暗心驚。

趙匡胤數日未曾攻城,但一天天過來,城中守兵每一天,怯意都增一分。

如果趙匡胤連續不斷攻擊,這些士兵們還算懸著一口氣,還會浴血奮戰,但偏偏,趙匡胤令他們松懈了數日,也令他們有了數天琢磨心事的機會,初始交戰準備死守汴京的那口氣怕是都已經泄了,各個心中,都有了要活命的小九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