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椿者,父也

瀅坐在水邊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一頭老烏龜。

在真實的世界裏,這裏本不該存在一片如此遼闊的胡泊。

但因為某個偉大存在的逝去,從而讓生命在這裏萌發了新的篇章。

瀅是一個鮫人,外面的人叫她們“泉先”。

瀅並不喜歡這個稱呼,就像是她們連帶了一個鮫字的人都不能做了一般。

真要說起來,比起人類,她們這些鮫人倒是更與那位至母相近一些呢。

瀅有些憤憤地想道。

她曾經有一個人類朋友,不過那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

瀅不認為人類與鮫人,有什麽太大的差異之處。

魚身和人身,難道不都是用於行走、跳躍的肢體嗎?

難道我們不是長著同樣的面孔?

這些問題,瀅想了很久。

她大抵是永遠也無法想明白了。

畢竟,她已然從那方天地的時空中割裂了出來。

哦,長老們說這叫放逐……

可為什麽要被放逐呢?

瀅拍打著毫無反應的龜殼,這頭老烏龜並不理會她這個年幼鮫人的戲弄。

反而,在一搖一晃中睡得頗為沉穩。

瀅氣得從嘴裏吐出了一個泡泡,她終於知道:

為什麽人類,總是把烏龜和某些不好的寓意聯系在一起的原因了。

而就這個時候,湖上似乎起霧了。

相比於真正遼闊無垠的大海,這源於某位偉大存在殘骸的湖泊很少有波浪滔天的景象。

但每逢起霧之時,水域便會變得復雜許多。

瀅趕忙將手上的烏龜遠遠地丟到岸邊,然後一個猛子紮入水中。

她得乘著水域的霧氣還未徹底濃郁之前,回到自己的家裏。

不然,似乎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瀅記不清,到底會發生了什麽

她對此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她曾經無數次深入其中一般。

但她卻毫無印象,仿佛那只是她在睡夢中一些渾渾噩噩的經歷。

到底是什麽呢?

瀅在水中好奇地向上望著。

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某種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她,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

瀅決定上去看看,就只看一眼……

……

……

“第三百四十七次了,小鮫人,你總是無法控制你那旺盛的好奇心……”

當瀅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一個慈祥的聲音無奈地說道。

她緩緩擡起頭,然後一個巨大的、蒼老的面孔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大椿爺爺……

“可惜我已經死了,不然我倒想教教你。”

“以前有只老鼠,它也像你這般。”

“可惜後來,它路子走歪了……”

只剩下一個面孔的大椿如是說道。

瀅張了張嘴,她想說些什麽。

但總又覺得不怎麽合適,於是只好低著頭看著身下的沙礫。

仿佛,那裏有什麽珍寶一般。

“這次看來聊不成了,有客人到了。”

大椿沒有再管小鮫人,而是望向另外一邊的虛空說道。

“哦,自成一體的八九玄功,有些年沒看到了。”

“你是闡教弟子?”

大椿有些感慨地說了一聲,然後凝視著虛空問道。

小鮫人好奇地往那邊望了一眼。

隨後,她便看見虛空之中有一人憑空出現。

他看了小鮫人一眼,嚇得小鮫人又數起地上的沙礫來。

“闡教?有些年頭的詞了……”

“不過,也算有些淵源吧。”

“我名易春,為傳承之道而來。”

易春看著眼前疑似大椿的存在說道。

偉大的生命向來很難徹底逝去。

即便是死亡,也可能只會帶走它的一部分。

甚至當世間一切痕跡都消失之後,它或許也會在某一個黎明重新蘇醒。

易春不知道現在在這裏的是大椿的殘魂,亦或是在無數意念之下凝聚的產物。

但他有種預感,在這裏他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傳承?那是師者的活兒,我可不太會。”

只剩下面孔的大椿如是說道。

不過,它又看了看被此刻處於人形狀態的易春,拿在手中的無量劫。

大椿沉吟了一會兒,看著易春緩緩說道:

“只是,對那些尊我為長者的後輩,一些微不足道的提點罷了。”

“你道心自如,顯然已無魔障。”

“我知你為何而來了……”

大椿似乎有所明悟。

頓時,周圍的地面有些震動。

只剩下面孔的大椿,身後有無數綠色的飛熒交織著!

恍惚間,一個龐大的、宛如山巒般的巨大樹人出現在易春的眼前。

“你以人類之軀,百歲之壽,如何承載那千歲萬載、或歷經數劫者之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