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敦實的背影

當夜色漸深,眾道人的聚會也便逐漸散了。

而帶著些許酒氣的雲道人,卻是找到了一道人。

“師祖,弟子有一事不解。”

雲道人看著眼前的一道人說道。

“可是想問,我為何將那鈴鐺予了三花?”

一道人沒有回頭,他望著天上的圓月答道。

“正是,那貓畢竟非我類屬,雖然也有救人之義舉。”

“但恐它日後生變,現在予它法寶,又不以桎梏,弟子有些疑惑。”

雲道人想了想之後問道。

一道人沒有回答,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初見三花之時,只覺那貓目光清明,不似野獸。”

“再以神鏡窺它,卻是只見未名……”

“但卻曉其非人非獸,似真似幻,實乃異數。”

“我一時興起,便傳了它法門,卻未曾想它不到一日便通了法意。”

“後來,更是自悟了禦劍之道。”

“這時我才明悟,曉其非此界之人,更是天生地養之靈物。”

一道人負手而立,眼中不見神色流轉,卻自有深意。

“那為何?”

雲道人仍然不解,但就在這時,一道人緩緩說道:

“善也好,惡也罷,人性從來無直道。”

“邪也好,正也罷,百年向來論佳話。”

“它向了本統的道,持了本觀的法,便是同道者。”

“至於理念之差異,道德之違背,乃是劍下分高低,心術就成敗。”

“未曾有萬年不變之道統,更叠換新,涓涓溪流更勝固守之孤湖。”

“它若日後行事有差,你便持手中劍敗了它,將它鎮於玄武碑下亦無不可。”

一道人轉過身,看著面前的雲道人道:

“你於俗世久矣,方惶恐怕變。”

“卻是忘了我曾授你真意:道者,易爾……”

……

……

一夜無話

盡管昨晚發生了什麽,並沒有什麽太多人知曉。

但很多的觀裏的弟子,發現易春脖頸上多了一個鈴鐺。

雖然看起來挺是普通的,但誰能給這位戴上鈴鐺?

細細想來,怕是有些名堂。

不過,這只是一部分人的猜想。

當然對於易春來說,這並非什麽要緊的事情就是了。

他現在正在膳房大快朵頤。

一如普通人準備的團圓飯,總得吃上2-3天。

而道觀裏準備的飯食,自然也不會一次就全部吃完。

現在,易春正吃著的就是昨晚胖廚師帶著人炮制的魚肉。

不過頗為奇怪的是,今天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易春估摸著,還是與昨天煉劍丹時鬧出的動靜有關。

這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他們不再如往常那般圍觀了。

獵奇之心人皆有之,但如果對方是擁有能夠致命力量的異類。

能夠坦然面對者,並不算太多。

當然,也不一定是畏懼。

但趨利避害,總是無錯的。

於是,易春難得享受了一個沒有太多人注目的早餐。

隨後,易春便邁著步子出了膳房,在山道上悠悠然走了起來。

今天不過這個世界的農歷初一,絕大部分外門弟子都尚未歸來。

遊客也稀稀拉拉的,大多為年輕人。

畢竟昨天才下了雪,山上清冷,對於年邁者而言,體驗不算太過友好。

但即便如此,易春也能碰見幾個蹣跚的身影。

頗為意外的是,他在遊客中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被他驅除疾病的女孩……

她正在大殿上香,似乎在祈福什麽。

在她不遠處,是一如往常般肅然而立的雲道人。

他瞥見了一副無所事事模樣的橘貓,沒有說什麽。

他並非敵視異類,而是求穩心切。

畢竟,管理道觀的日常運轉和處理弟子們的諸多瑣事,其實是極為耗費精力之事。

在這個過程中,他悟出了四平八穩之道。

但也因此被他的師妹所嫌棄,昨日更是被師祖所呵斥。

委屈?煩悶?

那是小兒習性!

雲道人握了握自己手中的拂塵,他自有他的道可貫徹。

而另外一邊,易春看了看那個頗為熟悉的身影陷入沉思:

她叫什麽來著?

易春想了想,似乎自己並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過,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

他救她,也只是因她的某些思緒波動,而動了惻隱之心。

那日在自然力量的感知之下,她的靈魂熠熠生輝,猶如珍寶般絢爛。

在易春看來,善惡的界限其實是很模糊的。

而更多的時候,人們的價值觀念也在善惡之間搖擺。

靈魂的善惡與物質的善惡,更是難以分辨。

有時,它們甚至互相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