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夢巴黎(當初介紹的那個兵哥哥,是)

想好主意,陳美蘭問鄒潔:“鄒大姐,毛紡廠現在怎麽樣了?”

說起毛紡廠,鄒潔是一肚子的怨氣,而且要看一眼閻肇,話裏有話:“還能怎麽樣,改革開放的档口,我們這些人被排擠出來,廠子給某些人給搞壞了唄。”

所謂的某些人,鄒潔不好當面說出來,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就是閻肇的老丈人周仁義和他丈母娘吳蓮蓮。

周父文G時期被鬥的厲害,腦子都打呆了,但平反後政府把他安排在了毛紡廠當書記。

正值改革開放,工廠面臨私營行業的沖擊,布料那種手工品首當其沖。

廠子奉國家之命改革,得有一個主舵人。

周父腦子給打壞了,人是呆的,周母雖說沒工作,但腦瓜子特別靈,乍一聽要改革,天天提著奶粉罐頭去找車間主任們遊說,以周父的身份為感情牌,讓他們支持周父。

於是周父掌了權,鄒潔這些實幹派則被排擠出了毛紡廠。

但周父掌了權也沒落了好,他本身眼界不寬沒有格局,由周母指撥,讓兒子帶著廠裏的一大批布南下銷布,本想大賺一筆,結果到了南方才發現南方的布比他的便宜得多,偏偏周弟人又傻,帶的幾個人抽煙的時候沒注意,把幾車皮的布全給燒了。

一個毛紡廠,幾百號人,給周父一家一把搞倒閉了。

周弟欠了廠裏一屁股的債躲了起來,周父那麽可憐一個人,政府也沒判他,就讓他回家了。

“您現在多好啊,席夢思廠的經理,這下您可以甩開膀子幹了。”陳美蘭笑著說。

鄒潔苦笑了:“哪兒啊,聽著風光,別人吃肉我們挨打,你是不知道席夢思行業的情況。現在啥都講牌子,一張床五六千,沒錢的人都是買彈簧自己蒙床,有錢的只認牌子,席夢思是銷的好,但那是在中央台打廣告的鳳凰牌,不是咱們的西美牌。”

“我倒有個好辦法,不花錢的廣告,能讓咱們的床墊賣過鳳凰牌,但要真的能,我想要你送我一張席夢思。”陳美蘭等的就是她這句。

鄒潔噗嗤一聲笑:“美蘭這丫頭我原來以為老實,現在看挺佻皮,你倒跟我說說,啥叫個不花錢的廣告,你能讓咱們不花錢上電視?”

現在的人買啥都講牌子,啥叫上了牌子,在電視上做廣告的就是牌子。

但上電視打廣告要錢,本地廠子哪個出得起錢。

“本地廣告,現場廣告,效果比□□台還好。”陳美蘭先說了一句。

直到引起鄒潔的注意力了,才又說:席夢思也不過一張彈簧床,沒啥科技含量,主要是彈簧結實,能耐得住人睡就行。大家也都知乎,自己用彈簧繃的不過幾天就壞了,還是買的更結實。你就沒想過,索性從廠裏拉一張沒包的床來,放在商場門口讓大家砸,只要咱們的彈簧砸不壞,不就證明咱的床墊好?”

西美廠的床墊倒不怕砸,畢竟國營廠子,彈簧結實的就像職工們不開竅的腦瓜子一樣。

但是砸床墊就能賣床?

鄒潔要不是管銷售的,這事兒她還管不著,但現在正是商品五花八門,齊齊湧入市場的時候。

西鳳酒在中央台做了個廣告,一下子就賣火了。

菊花電扇做個風涼世界的廣告,也火了。

所以現在的廠子普遍都能接受做廣告,只不過別人做廣告都是上電視,她們砸床,這行嗎。

還有,像菊花電視,風涼世界,那就是句朗朗上口的廣告語,他們也沒有。

陳美蘭一眼就猜出鄒潔的心思了:“再加句廣告語吧,就來句西美床墊,千捶不爛,最好是找幾個女同志,讓人們一邊來砸床,一邊讓女同志們喊,這效果,我保證比□□台還好。”

其實這都是上輩子陳美蘭廣告看多了,積攢下來的經驗和智慧。

國外有些床墊廠為了證明自己的床墊好用,還會讓卡車碾壓彈簧,甭小看廣告,效果賊好,你當著大家的面用卡車碾床墊,只要彈簧能蹦回來,立馬就有人掏錢。

鄒潔已經接了句話,不好再往回收,但還是要給陳美蘭個坎兒,畢竟她雖然是個小領導,真要送誰一張床,那得廠長、書記,黨委書記們一起批準。

“我們改天試試,要一天能賣十張床,我就送你一張。”

“那你最好選周末,周末商場人多。”陳美蘭自然而然,但又一語雙關:“您也別說話不算話。像咱們毛紡廠的領導,說是要給我介紹個兵哥哥的對象,我還專門跑照相館拍了張照片,結果等見了面,是個地主狗崽子。”

她邊說,邊看閻肇和閻西山的神情。

閻西山正在逗圓圓,沒聽見她這話,茫然未覺,閻肇皺了一下眉頭,目光掃向鄒潔。

周父當領導的時候,往廠裏拉了很多親戚,陳美蘭只是其中之一,但她的照片是鄒潔選定的,而且當時是拉郎配,一個兵哥哥寄一張女同志的照片,看著差不多的就配,鄒潔也不記得美蘭的照片到底是寄給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