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柯嶼在柏林排練的第六天,在商陸的ins上看到了一條快拍,綠蔭場、青銅雕塑、紅磚校舍和一本攤開的英譯版《少年維特之煩惱》。

他發微信:「你在哪兒?」

果然不出他所料,商陸在法蘭克福,他回:「歌德大學」

柯嶼語音撥過去:“你來德國了?”

商陸言簡意賅:“有事。”

柯嶼問:“怎麽不告訴我?”

商陸漫不經心:“你不是知道了嗎?沒想到你這位影帝這麽關心我的動態。”

柯嶼:“……”

是是是,是他忍不住看他的ins看他的日常看他最近在哪裏幹什麽有什麽值得分享的事情。

商陸的呼吸裏帶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但話是微諷戲謔的:“不用這麽麻煩,下次可以直接問。”

柯嶼便直接問了:“來柏林嗎?”

電話那端有一秒鐘的遲疑,似乎為難。柯嶼等著,忍不住出聲小小催了一下:“沒時間嗎?一天也沒有?”

太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灑入,將人曬得人昏昏欲睡,商陸坐在候機廳裏,手裏咖啡的冰塊都化了,抿了一口才問:“你想我了嗎?”

柯嶼噎了一下,“一點。”不情不願地承認。

商陸聽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抿了抿唇,“只是一點你就自己克服吧。”

柯嶼:“……”

是人嗎?

商陸眯眼看了看晴空下的太陽,巨大的紅色塗裝飛機正在地面指引下緩緩轉向,他站起身,向上提著咖啡杯口走向吸煙區,嘴裏卻嘆息般無奈地說:“想聽你一句撒嬌怎麽這麽難?”

不等柯嶼再有所表示,他徑直掛了電話。時差紊亂得他時而亢奮時而疲憊,以往三四天心情不濟時才會想到抽一根煙,這幾天卻不得不一天抽兩三根來提神。在繚繞的煙霧中,手機傳來震動,他咬著煙垂目瞥了一眼,柯嶼乖乖巧巧的三個字:「很想你」。

發完後心裏七上八下的,耳朵都有點紅,面上也燒得慌,去洗手間潑了把冷水,等再回來時,眾人發現他又回到那種從從容容的模樣了,哪裏知道這位東方主演心裏還是惴惴的,心不在焉地等著來自法蘭克福的回信。

但商陸一直沒回他。中途休息,柯嶼撥了語音過去,但商陸沒接。

排練結束是下午四點多,柯嶼沒安排,跟演員們一起聚餐。一行人找了間餐廳,吃飯是其次,主要是為了喝酒。柯嶼心思不在這兒,很有點魂不守舍的意思,但眾人對他的遊離已很習慣,甚至將之歸納到了東方人天然的含蓄中去,只有挨著他坐的奧莉問:“你在想什麽?”

柯嶼在盤算自己去找商陸的可行性,想的什麽念的便是什麽,張口道:“法蘭克福。”

奧莉意外道:“你想去法蘭克福?”

柯嶼幹脆攤牌:“現在去,明天中午回來,來得及嗎?”

奧莉是斯黛拉的助理,對一切安排了如指掌,心裏默默計算著來回時間和明天的行程,“來是來得及……不過你不累嗎?”

柯嶼行動力很強,已經點開了劇團行政助理的聯系方式,吩咐她馬上訂一班晚上最早能趕上的航班,邊言簡意賅地:“不累。”

三分鐘後,對方發給他出票成功的明細截圖,柯嶼揣起手機:“我先告辭了,幫我跟Stella知會一聲。”

出餐吧天還敞亮著,他等的士,順道點了一根煙,透過餐吧櫥窗望過去,只見濃蔭下的他身形修長而姿態散漫,卷著袖子的手腕插進褲兜口,時而低頭來回很慢地踱著步,一邊思考,一邊撣著煙灰,金色的落日透過樹影落了他滿身。

劇團的姑娘們都看他,互相撞肩膀大笑,。

柯嶼伸手攔下黃色的士,拉開車門的空档,手機響了起來。他矮身坐進後座,耳邊聽到商陸問:“在哪?”

車門砰得關上,柯嶼要先回酒店拿護照,便對司機說了酒店地址,繼而才對商陸說:“機場。”

商陸怔了一怔,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在他的語氣中罕見地浮現,“你去機場幹什麽?要離開柏林了?”

柯嶼一耳夾著手機,邊把襯衫袖子重新卷了卷,笑道:“對啊,誰讓你不回我?”

商陸被他的埋怨和責問弄得措手不及,擡腕看表,“……柯嶼,”他無奈而低聲:“你講不講道理?距離上次聯系到現在也就過去了一個小時五十分鐘。”

“太久了。”柯嶼直白地說,“受不了。”

商陸才受不了他。一會兒含蓄一會兒直接,連帶著他這個受害人的心也跟著忽冷忽熱忽快忽慢,活像心悸重症患者。

柯嶼渾然不知,卷好了兩邊袖子後仗著司機聽不懂中文,一邊開外放一邊從微信裏切出,打開地圖看線路路況,嘴裏漫不經心地說:“你不過來,只好我過去找你,到了請我吃什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