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2/3頁)

柯嶼點點頭,淡淡用中文續道:“他們讓新的生命誕生在墳墓上,光明只閃現了一刹那,跟著又是黑夜。”

斯黛拉和學生們、職員們又再度走遠了。

商陸意外地一怔,問:“你也背過?”

“嗯,有一段時間很迷存在主義,存在先於本質,自由選擇,人是被上帝拋到這個世界的,但人需要找到答案,一個令自己能夠自由於荒誕的答案,找答案的過程,也是定義自己本質的過程。”柯嶼笑了笑。這裏都是頂尖的藝術家與高材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英專碩士,說這些好像有班門弄斧之嫌。

“好久沒看了,忘得差不多了。最開始抑郁症,就是因為不停看這些才走出來的,薩特、加繆、貝克特……我還喜歡契訶夫。”

商陸猜測道:“《櫻桃園》? ”

柯嶼搖搖頭:“我有信仰,於是就不那麽痛苦,而當我一想到自己的使命,也就不再害怕生活。”

“《海鷗》。”商陸回道。

“嗯。”柯嶼眼睛很亮地仰首看他,好像在說你真厲害。

“你這麽說,我也有一句詩送給你,”商陸想了想,用英文說:‘我要讓自己擁有堅強的根枝,而現在還不到我長葉開花之時’。”

柯嶼笑了起來:“葉芝。”

商陸腳步停頓了一瞬。他早該猜到,以柯嶼對劇本的解讀力,以他在文學上的審美直覺,這種天賦根本就不是從天而降的,而是他無數個清晨黃昏閱讀出來的。他眸光溫柔,抿了抿唇,“好,再考考你——”

柯嶼說:“該輪到我了吧?”

商陸一怔,無奈地應他:“你說。”

“凡是自強不息者,到頭我輩均能救。”

“這個太簡單了,”商陸漫不經心,“浮士德。”

酒店近在眼前,有的住在別處,有的要去找朋友,劇團已經在大馬路上旁若無人地貼面晚安吻,柯嶼才想起關心一下:“你酒店訂了嗎?”

“沒有。”

“沒有?”柯嶼懷疑地問。

“訂了。”

“到底訂沒訂?”柯嶼咬著煙煩道。

商陸也跟著煩:“訂了!”

柯嶼蹙著眉看他,從唇邊夾走煙:“你幹什麽這麽不耐煩?”

剛才聊文學的氣氛蕩然無存,商陸擰著眉更煩道:“你耐煩。”

“我沒有不耐煩。”柯嶼說,擡腳往前走。酒店在馬路對面,柯嶼站在斑馬線前,等著交通燈變綠。劇團在門口沖他們招手,柯嶼半擡起手懶洋洋地回應,嘴裏卻問:“訂了哪個酒店?”

“不勞操心。”商陸又開始高冷。

“那我走了。”柯嶼說。

綠燈亮了,柯嶼遲遲沒邁出第一步。

商陸說:“我手機忘拿了。”

柯嶼站在原地,回頭看著他的眼睛,“忘在哪了?”

商陸說:“喝酒的地方。”

柯嶼轉過身,眼神仍與商陸深深地接觸,語氣卻變得若無其事,散漫地問:“要我回去陪你拿嗎?”

煙燃燒到了末尾,柯嶼最後抽了一口,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撚滅了,不等商陸回答,他說:“走吧。”

三十秒的綠燈沒等來一個行人,等燈的人扭頭往反方向去了。

“如果被別人拿走了怎麽辦?”柯嶼無聊地問。

“那就拿走了。”

“你的手機裏沒有秘密嗎?”

“沒有。”

“你的手機裏沒有我嗎?”

商陸睨他一眼:“沒有。”

“我有。”柯嶼坦然地說,“聊天記錄,視頻,照片,什麽你想我我想你你愛我我愛你,都在。”

商陸又一次震驚與他的直白,而且又一次近乎招架不住。

“謝謝。”他神經地說。

柯嶼果然笑出了聲:“謝什麽?要是你拖欠我片酬,我就曝光你。”

商陸受不了他:“別把我跟你的前老板相提並論。”

“你老提他幹什麽?”柯嶼站住,費解地問,“你怎麽這麽自降身價啊?”

商陸諷他:“愛過人渣不丟人。”

“愛過個屁!”

商陸:“……”

柯嶼反手勾著搭在肩上的西服:“能愛上湯野的人,應該不可能愛上你吧。”

商陸審慎地默然地比較,“我允許你人生中有一次審美大躍進。”

柯嶼笑得肩膀都在抖,又被商陸的煙嗆得咳嗽,“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商陸一手插著褲兜,夾著煙的手垂在身側,“知道了。”他說。

“知道什麽?知道你自己很可愛?”

商陸又不耐煩地蹙眉:“知道你沒有愛過他了!”

“高興嗎?”

商陸徹底受不了他,轉身繼續往前:“關我屁事!”

嘴角的弧度一抿而過,他很努力地壓下唇角,回到了漠不關心又高冷莫測的神情。

回去的路好像比來時的短了許多,總覺得還沒聊上幾句就到頭了,酒吧快打烊了,露天的椅子已經翻起碼好,只剩下招牌燈亮著。他們包了場,走了後裏面自然是空無一人的,隔著幾步的距離,兩人只能看到酒保拿著塊白布在擦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