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造謠?柯嶼神情一松,既然是造謠,那就說明不是真的,是緋聞。他不想去探究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緋聞,為什麽兩人之間會出現這樣疑似接吻的錯位,只反復地想——是緋聞,謝天謝地。

他的勇氣積攢得很慢,不是野草藤蔓一樣滋生,不是冰雪消融自雪山尖流下終匯成溪流,是他撿垃圾收廢品一樣,一點一點,狼狽地撿起來、攢起來,像收拾紙板箱一樣好好地捆紮好,日復一日地去曬太陽、去讓陽光曬掉上面滋生的狼狽的、陰暗的、懦弱的黴菌。

他的自我也修復得很慢,不是一日通了,便如獲新生,便立刻可以擁抱太陽擁抱新生。太久沒見陽光的人多害怕陽光啊,他在角落裏一點點把自己被打斷的筋骨重塑、把被摔打得糜爛模糊的血肉一點點舔舐,等待時間給他的新的軀體。

新的軀體也是帶著傷的,傷會一直都在,但傷敲進血脈裏融入骨髓中,已經與他新的軀體不死不滅,他不會再怕。

這些過程好慢啊,撿垃圾的人也好像一夜之間暴富,可是不行。柯嶼很怕有一天,商陸光臨他還沒收整好的回收站,說,這就是你離開我後的體面?然後輕飄飄地遞給他一張香檳金的請柬,上面印著他和另一個人的名字。

幸好,……他終究沒有來晚。

商陸不能細究他眼神裏的僥幸和萬幸,總覺得多看一眼,他想要擁抱他的渴望就會更深一分。他轉身離開,生硬而賭氣地要打碎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喉結滾了滾,他吞咽後說:“……我和瑞塔只是還沒有正式在一起,不代表我對她沒有好感。”

柯嶼沒有那麽容易被刺到了,“既然有好感,為什麽還沒有正式在一起?”他低聲問,語氣鎮定中帶著認真的探究。

言語裏沒有吃醋,看上去還挺關心。……像極了關心他個人問題的七大姑八大姨。

“啪!”商陸把雞尾酒杯往大理石吧台上重重一擱,眼底濃雲晦暗,說話也帶有咬牙切齒:“你很失望啊。”

柯嶼眨了下眼睛,很直接地說:“我不失望,這是我聽到過最好的消息。”

商陸覺得柯嶼這兩年變了許多,不僅膽子大了臉皮厚了,話也更會說了。以前要聽他一句“想你”得連哄帶騙半天,但他現在好像什麽話都能信手拈來。

但他最臉皮厚的一點,還是背著湯野來找他重圓。

辰野仍舊穩坐娛樂圈重頭地位,以它為首的辰野系在藝人輸送、經紀運作、影視出品投資等方面都有著穩定的建樹,話語權並沒有因為幕後大老板湯野的深居簡出而衰退。

是的,從前保持著正常社交的湯野,在這兩年一反常態,過起了銷聲匿跡的隱居生活。他很少出現在宴會上,就連辰野自己的發布會也不再出席,只推出了一位幕前的高管作為代表。有人說他生了重病,有人說他開始享受生活,當然,也有人說他是與人終成神仙眷侶,已經脫離了在娛樂圈呼風喚雨的低級趣味。

最誇張的一個傳言,是說他毀容了,耳朵被撕咬掉半邊,傷口一直從耳根處撕裂到了鬢下,創面之猙獰,他遍尋頂級整容醫生也不過修復十之五六。這些傷疤,將會一直在他的明面上,如影隨形,伴隨一生。

商陸沒有見過柯嶼,也沒有見過湯野,傳言真真假假他難以甄別,但事實勝過他單方面的幻想,容不得他僥幸。這事實便是,一,在南山島的深夜,他上了湯野的車,二,他進了辰野系栗山項目的劇組,一待就是一年半。

鐘屏曾經和商明寶說過的那個邪惡童話故事,成了商陸作繭自縛的網,每一個午夜,這個故事都如同魔咒般從水面不詳地浮現,提醒他,青年和惡龍才是真愛。這個故事自始至終都不需要騎士,尤其不需要一廂情願的騎士。

商陸微微勾唇:“你現在口口聲聲要跟我重新開始,問過你老板的意見了嗎?”

柯嶼竟然認真思考了一下。他退出三月影視後,就只剩下了兩個老板,一個是他自己,還有個就是葉瑾。

“……葉瑾?”關她什麽事?柯嶼有點懵地問,“她應該沒意見吧。”“我是說——”商陸說了一半,不耐煩地轉身,“算了,你自便吧,失陪。”

“你是說什麽?”柯嶼追上去。

哪裏來的小聯合出品人驚喜側目,問,“柯老師?商導?您二位是要再續前緣了?”

柯嶼公式化地微笑頷首:“是的。”

商陸猛地扭頭,如寒風般冷酷:“放——bullshit!”

出品人:“……?”

“你是說什麽?”柯嶼與他並肩而行,兩人從從容容地從宴會廳三兩聚首的賓客中穿過,一路收獲非議無數,遇到打招呼的,柯嶼每雲淡風輕一次,商陸周身的冰冷不悅就更深一分。直到推開通往空中花園的玻璃門,柯嶼又問了一次,威脅他:“你一直不說,明天我就登報說我們已經冰釋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