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麥安言全程都在,數次欲言又止,但因為柯嶼極度不喜歡在說話時被打斷,便識趣地忍著,忍到心力交瘁長長舒一口氣,見記者捏緊了話筒震驚惶惑的模樣,他上前一步:“柯老師喜歡開玩笑,這你是知道的。”

記者反應過來,“明白,放心吧,我不會亂寫。”

麥安言這才微微笑著鞠了一躬,“有什麽問題隨時溝通,我一定全力配合。”

為了上鏡好看,柯嶼還是做了一些造型的。時間還早,他洗臉卸妝,麥安言在旁邊等著,鏡子明晰,忠實映出他那張濕漉漉骨相極致流暢的臉龐:“你什麽意思?”

難得真對柯嶼動氣了。

柯嶼慢悠悠地擠出潔面泡沫,“你不是也知道,我一向喜歡開玩笑嗎?”

“出道這麽多年,什麽玩笑能開什麽玩笑不能開你心裏沒數?你說得那麽清楚,粉絲該疑心了。”

“無所謂。”

柯嶼俯下身沖水,在充沛的水流聲中,他扶著洗手台,從鏡子裏與麥安言對視:“你不用擔心,我馬上就要從辰野走了。一個演員,談不談戀愛談過幾次戀愛都不應該成為話題,但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你幫我約湯野吧。”

麥安言抱胸搭著的手臂垂下身,不敢置信:“你還是決定好了。”

“嗯。”柯嶼抽出兩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湯總這幾天問過你。”

柯嶼笑了笑:“是嗎,問我什麽?”

“行程,抑郁症,問我你這幾天還開心嗎。”

柯嶼頓了頓,看著鏡子裏這張蒼白的臉,嘴角勾了勾,勉強算笑:“知道了,幫我跟他約時間吧。”

麥安言看著他走出的背影,半晌,嘆息一聲:“我還是沒有把你留住。”

柯嶼站停:“安言,不要遺憾,是我一直給你添麻煩,你應該放鞭炮慶祝才對。”

盛果兒送他去置業公司,路上從後視鏡偷瞄,見他還是冷淡地閉目養神的模樣,看不出一絲即將脫離專業團隊的不安和茫然。他還剩一些貸款沒還完,銀行的人已經提前在等著,等一進會議室,看到商陸搭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正拿著電容筆在ipad上修改著什麽,微蹙的眉心下目光專注。

他上午親自陪裴枝和去香港機場,蘇慧珍在候機廳等著,見商陸出現,養尊處優的臉上細紋松動,像是隱約安了心。商陸俯下身與她友好地擁抱,叫她蘇阿姨。

裴枝和臉色蒼白,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似乎過去了一整天氣都還未消。蘇慧珍笑著問:“怎麽了呀我的寶貝?哎喲媽媽看看,小可憐,怎麽這麽委屈?”

商陸客氣地負荊請罪:“不能一起去維也納,生氣了。”

蘇慧珍噗嗤一笑,擰了擰裴枝和的臉頰:“幾歲的人了,還一定要和你的陸陸哥哥一起跨年?新年巡演媽咪去看你好不好?”

裴枝和不能被安慰,一被安慰,委屈就更翻江倒海地造起反來。

“不用,誰都不用來看我,票已經送出去了。”

蘇慧珍撫摸他的頭發:“我們小枝就是傻乎乎的,還跟小時候一樣。商陸畢業了,有自己的事要做,怎麽可能一直陪著你?要真能一直陪著你,那就不是哥哥,是男朋友了。”

裴枝和臉色一變,心裏鼓似地亂擂,余光斜覷商陸。商陸還是坦然磊落的模樣,沒有任何窘迫局促和不自然,“蘇阿姨,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裴枝和怒氣沖沖:“誰要當gay!”

蘇慧珍一手始終壓著心口的披肩,聞言,白皙的指腹摩挲著上面別著的一枚鉆石蝴蝶胸針,倏爾春風化雨般笑開了,柔聲說:“你說得對,這樣的玩笑是不應該亂開。”

差不多該安檢,裴枝和推著登機箱懨懨地揮了揮手,眼睛不看商陸,只說了句“回見”,蘇慧珍溫溫柔柔地挽住他:“寶貝,別生氣了,商陸特意從寧城陪你過來,不是為了看你哭喪著臉的,對不對?”

裴枝和垂眸,垂在身側的手掐進了手心。

“快,跟商陸說對不起。”

裴枝和負氣地嘟囔:“憑什麽。”

蘇慧珍溫柔但堅持,哄著,從商陸看不見的角度輕輕推她矜嬌的兒子,又故意板起臉嚇唬他:“你再這樣,以後商陸都不送你了。”

商陸想說“不會”,裴枝和卻已經受驚般擡起了視線,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半晌,嘴裏卻冷冰冰地說:“隨便,愛送不送。”

蘇慧珍嘆一口氣,沒避著任何視線,戴著冰種翡翠手鐲的纖手大大方方地在裴枝和背後輕輕一推,將他猝不及防推進商陸的懷裏:“別人是嘴甜心硬,你是嘴硬心甜——快,趕快抱一下道別,要開始登機了。”

商陸被他撞得退了一步,手還是紳士地在裴枝和後背扶了一下,但臉色已經沉了下來。裴枝和比他慌亂,手忙腳亂中推著他的胸膛將他往外推離一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