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3頁)

商陸:“……”

“不過禍害遺千年,他要那麽容易死,就不會折磨我這麽久了。”車頭調轉駛下山坡:“小時候他去搓麻,不知道聽哪個老賭鬼說的,說童子摸牌時來運轉,所以每次都把我抱在懷裏,一到聽牌的關鍵時候就讓我摸,摸得好了,就親我一口,摸得不好,把我扔地上,像扔狗。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他親我的時候,那些老畜生的笑是什麽意思,”柯嶼頓了頓,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了,“直到有一次,他對著我又捏又揉,起反應了。”

商陸罵了句臟話。

柯嶼分辨了一下方向,滿山的風車讓他迷失東西,他指揮商陸:“導航搜一下carpen diem咖啡館,我帶你去那裏喝杯咖啡。”

“seize the day。”

柯嶼笑了一聲,扶著方向盤回眸看商陸:“少爺,你怎麽什麽都懂啊?”

“巧合。”

商陸在地圖裏找到這個咖啡館,在山頂,似乎就離海不遠。

“我奶奶其實都知道,但她自身難保,無非是護著我一起挨打罷了。小時候夏天沒有空調,家裏很窮,只有一台電扇,我跟他們睡在一個房間,他半夜起來偷偷摸我,我很害怕,但更害怕當場戳穿後他破罐子破摔,就故意磨牙說夢話,把我奶奶吵醒。”

“賭鬼的話不能信,他們為了討彩頭,什麽話都能說,什麽事都能做。過一陣子,風向變了,說要小孩子在旁邊大聲喊‘精神啊,老板!’,這樣就會鴻運當頭。我呢,就被他套上紅衣服,帶上虎頭帽,像個小寵物一樣站在牌桌邊,摸一張牌就大聲說‘精神啊老板!’。”

“精神啊老板”是用粵語說的,商陸知道,他在賭場裏聽疊碼仔喝彩過。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成績上不去了?真的沒時間寫作業復習預習,我能每天出現在教室裏,已經是奇跡了。”柯嶼懶洋洋地低笑一聲,“好想抽煙啊——商導,可不可以幫我點一根?”

在山路上怎麽點?商陸從中控台揀起煙盒,抽出煙和火機,“怎麽點?”

“塞進嘴裏,按下打火機,吸一口——上次不是教過你了嗎?”

“我的意思是——”商陸怔住,把煙咬進嘴裏微微偏頭點燃了,深深地抿一口——而後取出來,遞給了柯嶼。

柯嶼半擡起手,修長的兩指夾住煙,輕巧地抿入了唇角。他的雲煙很淡,只是聞著時,有淡淡但不厭煩的煙草味。柯嶼降下一線車窗,空氣中滿是山雨欲來的潮濕。這些濕潤、帶著一點腥味的、沉甸甸的風,順著縫隙爭先恐後地湧入,吹起了柯嶼的額發。

商陸看著他的側臉,喉結終究不免壓抑著滾了滾。克制不住,卻又怕被察覺。

柯嶼咬著煙的唇角勾起:“剛才講到哪裏了?……對,總而言之,我小時候是在牌桌邊麻將館長大的。他賭紅眼的狀態很恐怖,我一直覺得賭就是精神毒品,一旦真的被那種快感、刺激攫取,就再也不能回去了。他賭運最好的時候,嘴裏鑲了五顆金牙,剛才你看到了,已經都被拔光了。”

“可以去澳門以後,他變本加厲,我十七八歲的時候被他帶去玩過一次,跟我奶奶一起。他那段時間手氣不錯,賭場給他送房券,他帶我們去享受。實話實說,是真的很豪華,我第一次住那麽豪華的房間,奶奶也是,她早上離開的時候,會幫他們從裏到外全部打掃幹凈,連床都鋪好,就怕酒店找我們賠錢。”

“老賭鬼一進賭場就是幾天幾夜不出來,濃茶一杯接一杯,你知道賭場的氧氣含量都比外面高70%,就是為了讓你始終興奮。”

“他那次沒找疊碼仔帶,壓了幾把贏了五十倍,要去窗口換錢。賭場每個台都能換籌碼,但你要把籌碼換成現金碼,就只能去窗口。我記得很清楚,他一邊走一邊罵,‘幹,丟你老母啊藏這麽遠’,其實就在眼前,就在盡頭,但一路上彎彎繞繞要經過無數的台桌無數開牌的喝彩和懊惱聲,老賭鬼怎麽經得住這種勾引?沒走一半又坐下了,奶奶不能去勸他,她害怕,只能緊緊抓著我的手腕。”

商陸靜靜聽著,不帶情緒地說:“商家在澳門有半塊賭牌。”

“這是幹什麽?”柯嶼失笑,“博彩業既然在澳門合法,關口也沒有加蓋,我難道要因為他的關系去一起憎惡你嗎?”

“一個人開始賭,精神基本也就廢了,嫖娼、家暴、組織賣淫,什麽爽來什麽,什麽來錢快來什麽。我奶奶一邊打工一邊給他還債,動不動被他拳打腳踢,後來他欠的錢越來越多,就想讓奶奶去賣,最好連我一起。那時候我不小了,就跑去派出所報了警。他只是意圖,沒有犯罪事實,警察也沒辦法,只能警告他。”

商陸早就想問了:“奶奶從五六十到現在七十多了,都一直在打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