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柯老師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SUV還在盤山路上,明叔就已經接到了商陸的電話。

“什麽都沒說。”

在下山十幾分鐘的路程中,柯嶼一言未發,明叔從後視鏡擡眸瞥他一眼,發現他始終盯著手裏的手機,連頭都沒擡。對話框裏的命令簡單明確不容置疑。到山腳下,柯嶼終於出聲:“明叔,在第一個公交站台停就好。”嗓音疲憊,閉著的眼簾蒼白。

這裏人跡罕至,唯一一個公交站只有兩班公交車經過,交替半小時間隔。車子徐徐停靠,明叔回頭:“確定是這裏?這裏不好打車。”

柯嶼已經拉開車門:“就是這裏。”

在他下車前,明叔為他家少爺叫住了他:“柯先生——你有沒有什麽話要托我轉達?”

柯嶼靜了靜,“沒有。”

瑪莎拉蒂駛遠,漸漸消失在沿海公路的盡頭。取而代之的,是一輛賓利緩緩靠近。柯嶼收回目光,看到阿州從駕駛座下來,親自為他拉開後座門:“請。”

在柯嶼上車前,他伸出手:“手機。”

柯嶼當著他的面關機,又慵懶地拍進他掌心:“怎麽樣,是不是還要搜身?”

阿州對他的諷刺無動於衷,反而點點頭:“謝謝提醒。”

靠近他,手像機場安檢一樣細致地從肩膀、兩臂摸索至胸膛,下滑至腰,柯嶼貼著他的耳朵低聲問:“你不怕我安排了人拍照?”

手果然停頓住,阿州擡眸看了他一眼。

“你老板看到你碰我,會不會剁了你的手?”

阿州沉默寡言,只說:“你不會。”

搜過身才準上車。手機被阿州看管起來,柯嶼微諷:“你來得倒是快。”

阿州知道他在套話,但不戒備,答道:“一早就在了。”平淡的視線從後視鏡裏觀察柯嶼,“柯先生在這裏春風一度,老板幾乎發了一夜的瘋。”

柯嶼聽了,沉默——或者說啞口無言兩秒,繼而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是演員,笑和哭都信手拈來,笑得幾乎都喘不上氣了,但說停就停,殘忍地抿起唇角:“是嗎,那他怎麽還沒被關進去。”

阿州沉穩開著車:“老板對你是真心的。”

柯嶼搭著後座中控的手支著腮,以閉目的姿態輕輕問:“憑什麽?就憑我這麽多年還沒被他玩死?”

阿州無話可說。

窗外景致變換,從濱海變成街景,又從街景變成寥落的村莊,村莊換為河道,河道成了密集的蘆葦蕩。柯嶼一夜沒有安睡,長時間維持警覺的意識逐漸消沉倦怠,終究抵抗不住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已經分辨不出自己在哪裏。

“不是去麗茲?”湯野在那裏長期包有頂套,幾年未曾更改,只要柯嶼忤逆了他,就會被帶到那裏去。他對人像訓狗,高興時才會帶回住宅,作為長時間聽話或討好他的獎賞。柯嶼對他只有忤逆,對他的住宅印象已經模糊不清了。

“不是。”

阿州說完這兩個字便不再開口。蔓延的河道從波濤轉為靜波,又倏然狹窄,似乎在順著上遊走。冬日雨稀,灰白色的河灘裸露,沿岸停泊小舟,浣衣婦提著水桶赤足涉水,柯嶼後知後覺:“你究竟帶我去哪裏?”

他從沒有到過這裏,附近只有村莊和芭蕉林,連路牌都沒有一塊,更別提任何可供參照的建築和標志物。

“老板為你安排的。”阿州打轉方向盤,車子駛入一段碎石路,“老板體諒你當明星沒自由,一早安排了這裏想給你驚喜。昨晚你住在雲歸,他的意思是既然你喜歡別墅,那麽就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柯嶼拉起車門——鎖了。想當然的、不出意外地鎖了。

泥土路顛簸,倒也只是幾百米而已。再度駛上公路,兩側蘆葦蕩飄揚,風中飄著葦絮,車子在一棟白色別墅的院內停下。在車門解鎖前,兩側已經各圍了兩個山一般的彪悍保鏢。阿州下車,問候一聲“阿州哥”,他點點頭,親自拉開車門。保鏢自動讓出通道,從車到大門之間只十余步,柯嶼走得絞盡腦汁,阿州沒有情緒地說:“不要掙紮,柯先生,你會受傷。老板這次是動真格的。”

偌大的別墅華麗清冷,大門一閉,似乎阻隔了一切聲音,只有後院的溫泉池流著汩汩的水聲。

“老板一小時後到,請稍安勿躁。”

柯嶼心裏一沉:“他不是在島上?”

他的家鄉是一座海島小鎮,從城市驅車前往,要過近六十公裏的跨海大橋,離寧市更是近七百公裏,不是一天能來回的。他原本以為,既然湯野早上視頻時還在島上療養院,那麽最起碼今天不會出現在他眼前。

阿州微微一笑:“老板體諒你思親心切,是動用私人飛機去接的。一個小時後,您就會看到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