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聚餐的地方在一家當地特色的酒樓,以麗江的虹鱒魚一魚三吃為招牌,柯嶼習慣了清淡的飲食,加上後續還有雜志物料要拍,吃得很克制。

酒倒是沒少喝。

都知道他天生酒量好,又是懶得勸酒的個性,有敬的來者不拒,一席下來,白酒少說喝了一斤半,到後期都喝高了,嫌不盡興又連開好幾瓶紅酒,光柯嶼一人就幹了一瓶。盛果兒不是第一次陪他應酬,但還是膽戰心驚,她老板面不改色,站著的身影連搖晃都不曾搖晃,襯得滿桌子東歪西倒的加倍滑稽。

宴席散,盛果兒開車,心裏默默計時,十分鐘後車被叫停,雙閃剛按下的同時車門就被一把推開,跌下一連串淩亂的腳步。

柯嶼扶著貼了反光條的路障,吐了個昏天暗地。

盛果兒擰開水瓶候在一側。

到他這個地位了,這種聚餐就算滴酒不沾也沒人敢有微詞,但柯嶼每拍一部戲就必親自謝從上到下的每一個職工,上到大大小小的制片人副導演執行導演選角導演,下到燈光師道具師攝影助理,他沒架子謝過去,下面人自然也得有眼力見兒的回敬,到最後便成了每聚餐必被灌。

盛果兒微妙地嘆一聲氣,娛樂圈這種叢林法則的生態,喝酒敬酒這種東西躲得過下面躲不過上面,相比於心疼,還是慶幸他酒量好更實在點。

水瓶接過去,沒兩秒就空得徹底。空瓶子在手裏捏得噼啪作響,柯嶼低頭稍緩,啞著嗓子讓盛果兒再拿一瓶來。

盛果兒依言打開後備箱,多嘴地說:“——可是哥,你今天好像醉得有點厲害。”

而且醉得更快。往常上車還能睡一會兒才起反應,今天十分鐘都沒撐過去。

水瓶擰開遞出,盛果兒嘀咕:“難怪都說心情不好醉得快……”

柯嶼雙手撐著膝蓋,聞言瞥她一眼:“誰心情不好。”

盛果兒仰頭浮誇地嘆了一聲:“誰吐得厲害誰心情不好唄。”

按理說好不容易殺青了,且後面越拍越進入狀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開竅,應該高興輕松來不及,但從收工到現在,他卻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狀態。

柯嶼再次漱完口,倔強淡漠地說:“是高反。”

玉湖離市區遠,老杜很上道,把幾位重要的都就近安排了。盛果兒忙著幫他放水泡澡,又叫了碗清淡的鮮蝦雲吞,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扭頭一看,人累得趴在沙發上就睡著了。束在休閑西裝褲裏的白襯衫淩亂,勾勒出勁瘦的腰線。柯嶼出道了幾年,盛果兒這助理就當了幾年,讓粉絲尖叫發瘋的身體她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但每次看到,還是會忍不住心砰砰直跳。

襯衣領口開得深,將鎖骨和更深的旖旎都在燈光下暴露出來。柯嶼仰著頭,纖長的脖頸上喉結凸起,因為醉中的夢囈而上下滾了滾。盛果兒的臉兀自紅起來,視線不知道往哪兒放,只胡亂瞄著。

圈裏向他示好的男女層出不窮,富婆帶著高額代言雙手奉上就想跟他吃頓飯喝個酒,麥安言私自應承,他拒絕得幹脆,甚至不惜偽裝追尾進醫院。盛果兒一方面對她老板“談過六次戀愛”的說法深信不疑,一邊也耐不住暗自思忖,他好像根本不想要任何示好。

名利圈追逐的一切——金錢、風光、閃光燈、榮耀、名望、花團錦簇眾星拱月,柯嶼都不在乎。他獨來獨往,黑料緋聞纏身也毫不慌張,除了演戲,對一切都淡漠戲謔,似乎根本懶得自證。

盛果兒對電影美學一竅不通,但此刻忽然福至心靈無師自通,也許柯嶼的大導緣就來自於這種不刻意的遊離。

“哥?”她把人扶起,柯嶼應了一聲,手被搭在助理肩上,半清醒地走向浴室。

“要我幫你嗎?”

柯嶼撐著洗手台晃了晃腦袋又眨了眨眼,強撐出一線清明,“不用——你還想不想嫁人了?把我看光了我也不能娶你……”手一滑,整個人眼看就要摔倒,被眼疾手快撈住:“我的媽,就這還娶我呢……”盛果兒無語,照顧小朋友的語氣:“我出去,你自己脫衣服,進浴缸小心點,躺下了就敲兩下好讓我知道——明白?”

柯嶼笑了一聲,不耐煩揮手:“滾。”

熱水沒過過身體,氤氳的熱氣中傳來一聲嘆息,柯嶼閉目搭著浴缸沿,半晌,吩咐盛果兒把手機拿進來。

他是個沒手機癮的人,因而一旦依賴手機就尤為明顯突兀。盛果兒猜,能讓他如此反常的就只有那個神秘郵箱了。把視線收拾到安全地帶,手機遞出,過兩秒被穩穩接住,盛果兒嘴欠:“大晚上的還發郵件?”

柯嶼閉著眼睛按了按太陽穴:“閉嘴。”

他早就查過了,商陸能趕上的最穩妥的一班航班應該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降落寧市,他現在是能聯系上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