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柯嶼從樓道裏出現時先深吸了一口氣,才走向休息室。這場床戲NG了三次,唐琢耐心漸失,還是程橙主動喊停,讓他去休息調整狀態。

人一走,唐琢點煙跟程橙閑聊:“之前擔心他走不出來,心理醫生都咨詢好了,”他笑著搖了搖頭:“我看他的狀態,別說出不了戲,連入戲都難。”

拍激情戲是最容易入戲的,這也是為什麽現在很多演員愛豆的粉絲都對感情戲吻戲嚴防死守,就怕因戲生情。「墜落」這部片,拍攝排期密集,環境也封閉,情感壓抑而濃烈,又是大量反復的肢體戲,唐琢一直偷偷觀察柯嶼下戲後跟程橙的接觸狀態,沒想到他眼神淡得仿佛對方就是個同事。

……老天,這可是跟他拍了八場床戲摸遍了全身在戲裏為了她殺人的娛樂圈頭號風韻女神啊。

程橙拍了拍旗袍,“讓他調整調整。小柯表現不錯,比我預期的好得多。”聊到此,她想起來,“你知道他嘴上的傷口是真的嗎?”

唐琢咬著煙,失笑:“怎麽可能?這都多少天了,真破的也該愈合了。”

“所以他每天都會重新咬破。”程橙拍了拍唐琢的肩膀,“對他耐心點吧。”

唐琢怔愣,煙灰撲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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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點亮,進度條右滑,嫻熟地拉向熟悉到會背的片段,兩具軀體纏綿不過兩秒,盛果兒推門而入。見柯嶼在,她猛然緊張,結巴地問:“哥你你這就拍好了?”

柯嶼瞥過她手裏的信封:“湯野找你?”

“湯總他讓我把把這個交給你……”盛果兒走近,看到柯嶼果然又在看那部片子。

他遇到瓶頸時總是翻來覆去地看這些愛欲交纏的片段,盛果兒想,也許,這是他獲得啟發找到感覺的手段吧。

柯嶼淡漠地拆開信封,看到邀請函一角便遞了回去,“打電話給安言,告訴他我在片場請不了假,他會轉告湯野的。”

“湯總……湯總已經幫您請好假了。”

柯嶼閉上眼睛,單只耳機裏傳來激烈的喘息聲和肌膚摩挲聲,半晌,他仿佛累極了般很輕地擺了擺手:“知道了。”

盛果兒退出,房內又回到了寂靜,只有喘息和吮吸聲枯燥地持續。柯嶼從她背包裏翻出藥盒,兩片之後,他又倒出了兩片。這是處方藥,沈喻開了兩個月的劑量,現在已經提早見了底。

「搞藝術太慘了」

想到和商陸開玩笑的話,柯嶼勾了下唇。確實,搞藝術太慘了。他多善於自我糟踐。

半小時後,最後一場床戲再度開拍,唐琢從監視器了看到了柯嶼最完美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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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洲正值盛夏,阿根廷色彩斑斕的街頭,一面巨幅電子廣告牌在驕陽下近乎亮得發白,畫面每分鐘輪換,一幅幅風格強烈的電影海報輪次上映,到「無聊」時,A film by Sean & Mr.island的英文打在畫面底部,霓虹夜晚的街頭,一個頎長的剪影低頭點煙。

商邵叫停車子,拍下了這一幕。

“商老板對這部電影感興趣?”客戶帶笑詢問。

商邵指尖輕點大腿,口吻愉悅:“是家弟的作品。”

他是個大忙人,到晚上才得以松口氣,把畫面發給了商陸,附言“恭喜”。

看到自己的海報出現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街頭,商陸才想起來這回事。正是上午八點,他卻已經工作了三個小時。雕琢了一半的劇本點擊保存,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明叔送咖啡進來:“少爺,是不是出去散散心?”

商陸沒應,順手點開郵箱。為了保持創作的心無旁騖,他已經很久沒有處理社交信息,果然,主辦方的入圍通知在六天前就發送了。

不算意外,但值得高興。明叔看到他的少爺合上筆記本,推開椅子起身:“到明天下午前不要打擾我。”

從入圍到決賽,評審時間是七天。也就是說,明天就是最後出結果的日子。明叔跟著他的背影,雖然已經很習慣他的作風,仍然說:“這麽好的事情,不妨高興得久一些。”

他的少爺總是刻意讓自己不要浸潤沉湎在某種情感中。味蕾的使用過度會讓味覺失去敏銳,情緒的體驗過度,會讓感知和共情變得粗糙、泛濫或遲鈍。對於創作者來說,哪一種都是災難。明叔很早就知道,商陸的高興、厭煩、感動和悲傷都在人為的克制中。

畫室的門被無聲推開,恒溫冷氣一瞬間冒出。為了更好地保存那些畫,這裏永遠比氣溫更低。

商陸在畫架前坐下。繃緊的畫布上,臨摹近半,出神入化的筆觸讓明叔這個外行分不清它和真跡的區別。

“我知道,明叔,我已經高興過了。”商陸拿起畫筆,垂眸冷靜地看著從手腕蔓延至手指的細微顫動:“已經夠了。”

在徹底斷聯前,律師黎海遙的電話見縫插針打了進來:“你是不是耍我?木柯這個人我調查了,叫這個名字的有,但都跟你畫面裏的人是兩回事——話說回來,有個明星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