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前輩,他在哪裏?(第3/3頁)

秦蘿擡眼,心口砰砰跳。

曲道知不愧是個學者,即便身在死後的湮墟,也仍然時時刻刻拿著筆。

這會兒她正坐在一張木桌前,面前擺了巨大的白紙,白紙中央畫著碩大法陣,旁邊則是尋常人看不懂的式子。

至於她身後,掛著十幾張截然不同的布陣圖,其中幾張無比熟悉,正是學宮裏要求牢牢記住的知識點。

“這是我的一項研究,說來慚愧,一直沒能解開。”

曲道知搶先開口,見女孩看了眼身後的布陣圖,輕聲笑笑:“這些都是我與同伴創造和改良的陣法,千年過去,你們應當沒再使用了吧。”

“其中好幾個,都在學宮的課本裏。”

秦蘿抓了抓裙子,擡頭對上她的眼睛:“前輩,您……您桌子上的這張紙,上面是七殺陣法嗎?”

女修因她的上一句話眉梢微挑,聽罷下一句,倏地怔住。

“我看到了書房裏的那本筆記。”

秦蘿頓了一下,往前靠近一步,語調更急:“謝哥哥說他要出去透透氣……前輩,湮墟裏也有七殺陣法嗎?當時在貓咪巷子裏,您是不是給他傳了音?”

曲道知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當時她將七殺陣法的存在告訴謝尋非,少年的第一反應,是求她對秦蘿保密。

他一向反應快,早就做好了全部的打算——

七殺陣破,湮墟也會隨之消散,秦蘿回到古戰場,只會發現他莫名其妙不見了蹤影。

這樣一來,她不會感到愧疚,也不必對他心生懷念與感激,這件事悄無聲息地過去,頂多讓她難過幾天,掉幾滴眼淚。

而現在,既然秦蘿察覺真相,那麽向她保密這件事,似乎也就不再那麽重要。

有風吹過敞開的窗戶,木窗晃蕩,與墻壁啪嗒一撞。

半晌,翠衣女修終是沉聲:“是與不是,很重要嗎?”

她沒有否認。

秦蘿眼眶發酸,喉間哽了哽:“前輩,他在哪裏?”

她只得到一片寂靜的沉默,停頓一霎,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原來是這樣。

所以那時謝哥哥才會耐心坐在她身旁,聽她說起未來和以後,還有那片大漠裏的真實星空。

他說他會講鬼故事,會做飯摘果子,也會保護她。

臨別的時候,他還說自己習慣了一個人——

可事實根本不是那樣。

聽她絮絮叨叨說起春遊的時候,少年靜靜看著她的眼睛,瞳仁漆黑,噙了淡淡的笑,也有澄澈幹凈的期待。

他一輩子過得那樣苦,比誰都渴望著擁有朋友,得到一段不再痛苦孤單的人生。因為未曾有過,所以即便是聽著她口中的敘述,謝尋非也會露出溫柔的目光,如同溫馴乖順的小獸。

他早就知道,這會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次走在陽光燦爛的街道,最後一次陪在朋友身邊,最後一次笑著揮手,向她說一聲“再見”。

……他究竟是用怎樣的心緒,才在她提起大漠的星空時,說出那句“明天夜裏,你就能見到了”呢。

哭哭啼啼什麽也做不了,秦蘿用力擦去眼淚,抽抽噎噎吸一口氣:“前輩,你告訴我好不好?我自己去和他說……不會麻煩你的。”

這哪裏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

曲道知長嘆一口氣。

最初把七殺陣法告訴謝尋非時,她賭了九成的可能性,少年會對身邊的女孩動手。

謝尋非本就是魔族的惡念之果,莫說她,連天道都心生厭惡。她那時打好了主意,一旦謝尋非出手,她便將他當場斬殺。

他卻選擇了救下秦蘿。

眼前這個小孩也是,兩人只能活下一個,接過他的犧牲就好,哪裏需要再去尋他。

全都無法理解。

就像當年邪魔入城,她那些自願死去的同門一樣。

……都是固執的家夥。

燭火微明,女修發出低低一聲喟嘆,妥協般開口:“那裏很危險,除了七殺,還有別的致命陣法。你若是前去,很可能遇見危險。”

秦蘿用力點頭,雙目亮起的刹那,望見曲道知無可奈何舉起右手。

視線所及之處,女修的指節纖細白皙,而今悄然伸出,直直指了個方向——

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