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二十九章 不宜語及

汴京、軍機處。

遼國大地圖上,已經多了不少的紅藍大小箭頭。

章楶的聲音當中帶著興奮和激動:“前線各路,打得很有章法!”

說完看著地圖,就像欣賞一幅名畫一般:“這可以說是有宋百年以來,打得最藝術的一戰!”

趙煦看著那堆亂七八糟的箭頭,搞不懂這玩意兒和老十一的《芙蓉錦雞圖》,老九的《春江花月夜》,有什麽共同之處。

跟藝術有一文錢的關系嗎?

見趙煦沒太懂,章楶趕緊拿起指揮棒:“陛下你看,西路的二折二種,分別從九原,麟府出擊大同,像不像螃蟹的左鉗?”

說完又一指河北:“再看這裏,河北路的李純元和曹南,出擊析津府的動作,像不像螃蟹的右鉗?”

“再看這裏,範龍山和李純元打出來的小變化,是不是又是一個小鉗?”

“再看這裏,李曹二人的桑幹河攻勢,和折可大的灤河攻勢,是不是又是一個大鉗?”

“然而最大的一個鉗子,卻是這樣——”說完將這個西京道和南京道畫了個大圈:“西軍與河北軍兩路,又組成了一個最大的大鉗,直接從西東兩面,繞過了太行的阻斷,形成兩個千裏的大迂回,繞至崇山險關之後,讓遼人經營百年的五回嶺、紫荊嶺、狼山、太寧、白馬、岐溝關諸處天險,全成了擺設!”

“這才導致涿州太守李維翰倉皇出擊,大潰被俘;易州太守王賀困於絕地,不得不降。”

“仗打到現在,西路大軍滅敵三萬,東路大軍滅李維翰、耶律豐三萬五千,降王賀兩萬,納郭藥師三萬五千,損失竟然未過五十人!”

“最難得的是,如此大勝,司徒竟然未盡全力!”

“故而灤平反正,司徒立刻就能接濟上怨軍的糧秣軍需;涿易二州由範龍山帶來的變局,司徒立即就能命蘇烈、姚兕從雄州北上,接應占領。”

“即便如此,他的手裏,還有王文郁一支兵馬未動。”

章惇額頭上裹著白帕子,有氣無力地說道:“蘇小……司徒一向進兵持重,這套戰法也是反復推演操練過的。”

“加上犀利的器械、新銳的車船,按《馬經》調得的良馬,充分的儲備積蓄……戰勝不奇怪,不過沒什麽傷亡紕漏,這點算他厲害。”

漏勺倒是很清醒:“西路所滅,只有大同過來的一支一萬來人算是精銳,李維翰、耶律豐、王賀這五萬五千人裏,精兵不過兩萬,其余都是鄉勇奚丁。”

“郭藥師的三萬五千更是編外降將,因此耶律淳的根基其實未損,應當尚有十萬左右的精銳可供調遣。”

章楶點頭:“小蘇學士所言是正確的,但是我們也要看到一點,能供耶律淳父子展布兵力的策略,卻因為失去地利優勢,所剩不多。”

趙煦問道:“以學士計較,耶律淳父子,尚能如何運兵?”

章楶又開始指點地圖:“陛下你看,如今西遼勢力分作三塊,一處是耶律和魯斡所在的大同府,一處是耶律淳所在的析津府,一處是蕭義所在的中京道南部。”

“三地相距皆七百裏,而我兩路大軍進展過於迅速,如今距離兩府已然未足百裏,對仁聖偽朝來說,呼應艱難,這仗已經相當難打了。”

“以臣想來,不過三策。”

“下策當然是各自分兵固守。”

“中策是和魯斡留漢軍斷後,依托大同狙擊我西路軍,然後自己率本部和奚人大軍沿桑幹河經弘州、順州、奉聖、可汗、昌平,一路堅壁清野,在奉聖州還可以集結從蔚州、靈丘、飛狐退回的兵馬,增援析津府,與我決戰於城下。”

“第三策嘛……如果我是耶律淳,就會從析津府分一支軍馬鎮守居庸關,接應到和魯斡大軍之後,放棄兩京,攜快馬輕騎,從檀州出古北口,退守北安州,再與蕭義合軍,依托燕山、灤河與我軍周旋。”

“中京道西面燕山、馬盂山、松山之間,六百裏方圓間,皆是水草豐美之地,足供騎兵藏匿遊擊。”

章惇看著地圖:“下策不用說,三部兵力分散,只能被我圍而殲之。”

“但是中策也很危險,一來我東路大軍可以從容布置,實施圍城打援;二來我西路大軍也可以一部斷後,牽制大同留敵,大部追擊出城敵軍,要是被我咬上,那結局會非常可怕。”

“就算沒有咬上,最後也會在析津府的打援戰中被前後包圍。”

“上策的話……嗯,端是上策,即便戰勝不了我軍,也能恢復遊牧之性,或拖延我軍,或北移保存主力,倒也不是毫無退路。”

說完對趙煦說道:“如此一來,陛下就要讓四路都經略司,嚴命東路前線,早日完成對析津府的包圍,使大同方面不得不來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