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罰銅

這個其實是經濟問題,通過緩慢的通貨膨脹刺激經濟,雖然宋人還沒有有目的有計劃地這樣做,但是立國百年發展下來,經濟體量的膨脹會自然地造成這種現象。

不過與後世不同的是,大宋經濟發達地區和落後地區的差異過於巨大,交通過於不便,人口的貧富差距也過於巨大。

三大經濟區的迅猛發展帶來的通貨膨脹,要是讓其它落後地區跟不上腳步,會極大地增加不發達地區的生產生活成本。

道理很簡單,蘇油如今的年薪,換到後世約三百萬,而碼頭最底層的力夫,一年辛苦就值後世一萬元。

如果豬肉要是十元一斤,那還好辦,要是突然漲到四十元一斤,對蘇油來說無所謂,對貧困家庭來說,買肉就得掂量掂量了。

在大宋,這就是商品經濟發達地區對小農經濟地區的一種淩駕壓迫,後世大明滅亡原因很多,大量白銀流入南方,引發通貨膨脹,和饑荒一起導致北方破產,也是原因之一。

如今糧價,鹽價,各地差異很大,還有最搞笑的,是居然存在倒掛現象。

就是最發達地區,如汴京,兩浙,糧價均平;最不發達地區,不光荊湖,即便是河東路,陜西路,廣西,廣南那種邊區戰區,糧價都很低;而糧價最貴的,反而是次發達地區——江東,江西。

還有就是四川這個特例。

這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柳大見官人在那裏愣神,已經不知道蘇油的思緒,早飛到開封府之外的地方去了。

控制物價,薛向一直堅持的官榷救國,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

想到這裏,蘇油也不由得暗自僥幸,大宋一直牢牢控制鹽價,這就是宏觀調控的威力。

糧價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鹽價雖各地價格不一,卻一直在相當長時期內保持著區域穩定。

比如開封府,從立國後到現在,基本都穩守著一斤三十五文這條線。

蜀中,以前基本七十文鐵前一斤。

然後鹽鈔的發行,極大地緩解了通貨膨脹帶來的經濟沖擊,不管宋人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只無形的經濟之手,一直是讓大宋經濟穩定的巨大力量。

誰說古人不聰明來著?

直到蔡京那棒槌敗壞鹽政……

問題來了,如今自己在大宋這樣搞,以寶鈔替代銅錢,努力向貴金屬本位制靠攏,讓鹽鈔的信用貨幣地位降低,會帶來什麽後果?

想到這裏不由得腦門冒汗,這怕是也有問題!

再一轉念,明代和清代是怎麽做的?其本位制是怎麽完成的?好在有例子可以依循,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麽可怕。

老嫗端著湯盆過來了:“今天家裏就算是過節,可是身受先生了。”

沒有人知道蘇油心裏已經經歷過一場驚濤駭浪,蘇油笑道:“老人家客氣了,就是幾個罐頭臘腸而已。”

臘腸葵菜黍米粥,粗糧夾薺菜的饃饃,加上一個梅菜扣肉,一個紅燒牛肉罐頭,一盤臘肉炒蒜苗,對柳大一家人來說,真的就是過了一回年。

剛要開飯,門口又來了一個大漢:“柳大,家裏來客人了?”

柳大趕緊站起身來:“馮大哥,吃過沒?沒吃來添個筷。”

那個叫馮大哥的進門:“喲,這個是肉罐頭!祥符縣裏有賣,牛肉的兩百文一個呢!”

說完對蘇油笑道:“小人是此地保長,聽說柳大家來了客人,便過來瞅瞅,這也是官上定下的規矩。”

蘇油拉著他坐下:“既然來了就一起吃點,我是赴京的舉子,這位是我伴當,哦,甲頭大哥要不要驗看家狀?”

馮大哥擺著手:“不用不用,就官人你這倆罐頭,都頂了柳大家幾日的嚼谷了,還怕你是宵小咋的?”

說到這裏突然起身:“官人你等等啊……”

說完轉門出去了,不多一會兒取了個瓷罐回來:“家中娘子搞了點村釀,不來點都對不起這菜不是?”

酒的確不是什麽好酒,和後世醪糟類似,馮大哥給蘇油和張麒添了:“探花郎弄出來這曲丸那真真是好東西,我家比柳大好點,吃得起麥面,炊餅如今發起來,一個當過去兩個大。”

“今年糯米要大漲。”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讓蘇油有些莫名其妙:“為何?”

馮大哥說道:“京中已經沒有糯米了,市易司定的價格,沒有南方大船願意拖糯米過來,村裏李三家的在城中酒坊上工,聽說酒坊承擔了曲務,卻不能得米造酒,現在各家都在賣存貨,酒價還不能擡,已經快壓不住了。明年的汴京城中,呵呵呵,可等著倒酒坊吧……”

說完舉起酒碗:“遠來是客,我先敬郎君。鄉下比城裏就是這點好,有了探花郎的曲丸,自己弄點悄眯著喝,官家也不會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