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洞房

五嫂上前,以媒人的身份告稟,八公和石富相互斟酒,五嫂再請蘇油下高座歸新房。

新房當然不是那麽好進,到新房外,還要向守在房中的外姑和伴坐娘子致請,一通刁難之後,蘇油方得入房,和石薇並床而坐,稱為“坐富貴”。

新房房門前先以彩帛一段橫掛於楣,碎裂其下。

蘇油入門後,觀禮嘉賓們爭相撕扯收揀起來,謂之“利市繳門”。

坐富貴禮,蘇油登床,坐於右首,石薇則坐於左首。

蘇油身子坐得周正,眼珠子卻咕嚕嚕亂轉,這房間他也是第一次進來,墻上掛的不是文人畫,而是一柄四尺的細長銀裝長劍。

房屋梳妝台兩側,一邊立著一支漆柲長槍,一邊立著一支單月長戟。

當年劉大耳朵入孫權妹子的新房,也是刀槍環布,石家武將世家的本色,這裏可見一端。

眼光落到伴娘的腰間,愛好,沒掛著兵刃。

禮官說了些什麽蘇油也沒有聽進去,接著就見他送上牙簡,請兩新人出房。

本來風俗中使用槐簡的,然而蘇油已經五品,用笏必須是象牙。

蘇油身穿紅色朝服,手執象牙簡,掛上紅綠彩,雙綰同心結,倒退行走;

石薇身穿翠色銷金大袖長裙,身披彩帔,帔下太後所贈的宮樣精美帔墜,一步一搖。

將彩綢掛於手面,與蘇油相向而行,這個禮,謂之“牽巾”。

接下來就是挑蓋頭了,不過不是蘇油來,而是男家雙全的女親,八公挑選的八娘,用機杼挑起蓋頭,露出新娘的花容。

眾人都是歡笑喝彩,可蘇油和石薇見到對方的樣子,卻都是嚇了一跳。

兩人平日裏都是修飾簡潔之人,今天穿得花團錦簇,一個傅粉一個貼黃,又古怪又嚇人。

好在手續又多又繁復,兩人也沒時間失笑。接下來還要拜堂,拜諸家神,拜家廟。

拜堂的意思,這裏指拜諸房房頭,不光是家中父母,這也是古人重宗族之意。

蘇軾排行九二,蘇轍排行九三,想想就知道,蘇家房頭不少。

這道行參諸親的禮節花費了不少時間,之後輪到石薇倒行,執同心結,牽新郎回房了。

石薇雖然穿著大幅銷金羅裙,可是步履比蘇油剛剛倒行的時候輕捷得多。

夫妻交拜禮,是到兩人到達洞房之後,在這裏完成的。

兩人再次坐床,禮官以金銀盤盛金銀錢、彩錢、雜果撒入帳次,命妓女執雙杯送上,以紅綠同心結綰盞底,讓新郎新娘行交巹禮。

禮畢,以盞一仰一覆,安於床下,取大吉利意。

接下來男左女右結發,名曰“合髻”。

蘇油伸手摘下石薇頭上的妝花,石薇解下蘇油腰間的拋紐,然後將花髻擲於床下,禮官高聲請女伴掩帳。

之後兩人換了一身打扮,蘇油換上便袍,石薇卸去濃妝,團冠,由禮官迎請兩新人詣中堂,行參謝之禮。

親朋們紛紛獻上祝福,外舅姑之類的親戚也要須有參禮。

八公和石富行新親之好,接下來,就是開席了。

蘇油領著石薇入禮筵,行前筵五盞。

禮畢,別室歇坐。

兩人回到室內,女伴們退去,蘇油聽著門外的喧鬧,對石薇說道:“薇兒,累不累?皇後送的那團冠,看著分量不小。”

石薇笑道:“我日常舞刀弄劍,沒覺得累,倒是你,你累嗎?”

蘇油給石薇倒上一杯酒,又給她送上點心:“你先墊墊,結婚還真累人。”

石薇說道:“小油哥哥你也吃。”

蘇油道:“該你先吃,這也是道禮儀,叫‘勸色’,真希望這儀式快些結束,咱也好集中力量辦大事兒。”

石薇呡了一口,又忍不住偷笑:“剛剛牽你回洞房,伴嫁娘子還在一邊囑咐讓我走慢點,別失了風儀。”

說完又皺眉:“朝廷怎麽封了個縣君?以後去了汴京,宦眷間迎來送往的,講女紅文學,巧秀風雅,我肯定不行。”

蘇油安慰道:“想多了,人之高雅,本在心靈情操,不在裝飾飲食。”

“你保持本色就好,要做事,慈善事業福田院、居養院、舉子倉、慈幼局,為老人小孩治病調理,誰耐煩與那些眼高手低的官眷們應酬?”

“要講風雅,讓他們來與我講,我蘇家人講起風雅來,我們自己都怕!”

石薇又想起一件事,從衣櫃裏取出一個箱子,開心地道:“小油哥哥,給你看些東西。”

“是什麽啊?”

石薇將箱子打開,裏邊全是蘇油小時候送給石薇的那些小玩具:黃銅蛤蟆,萬花筒,魯班鎖,智力鎖,華容道遊戲棋……林林總總一箱子。

蘇油奇道:“咦?你不是說都拿去賣錢周濟窮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