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李文釗的背景

“家粱該死!”

一個山谷裏,一位漢人裝束,頭發完整的年輕人,看著身邊零落的隊伍,受傷的同伴,眼中噴著憤怒的火焰。

不過這位年輕人卻不是漢人,他是正兒八經的黨項人,甚至身負西夏王室的血統,論輩分,諒祚應該叫他族兄。

李文釗。

元昊兇暴,但是也曾經有過重用文臣的時候,最經典的就是任用了漢人張元吳昊。

這兩位,歷史上評價,正是他們的叛逃,使西夏完成了從一個遊牧部落,到半農耕半遊牧的王朝政治體制的成功轉型。

其實這完全是漢人在給自己臉上貼金,西夏轉型的整個過程,都是黨項精英的掌控和參與,李文釗的家族,便是這些精英的代表。

李文釗的父親,是李元昊的族弟,西夏人中少有的精通漢學的人才,但是更厲害的,卻是他的母族。

野利家族。

野利氏,是李元昊的第一任皇後。

當年的野利氏,是多麽的風光。

家族當中,野利遇乞和野利旺榮都是西夏大將,堪稱西夏的雙壁。

多權謀,善用兵,所率山界士兵素以善戰著稱,縱橫橫山,讓宋兵心驚膽戰。

西夏天授禮法延祚元年,兩人分統左、右廂軍,號大王,官至寧令。對宋作戰的方案,多是兩人與元昊的共同謀劃。

更加厲害的,是野利仁榮,以多學識,諳典故著稱,當年元昊親口稱他為股肱之臣。

李文釗就是野利仁榮的外孫。

在野利氏嫁給李元昊的最初二十年中,真是一帆風順:哥哥是國家重臣手握兵權、自己母儀天下且深受寵愛,還給李元昊生了三個兒子。

野利氏喜歡戴一種用金絲編制的“起雲冠”,李元昊便下令,除了皇後,任何人不準再戴。

只可惜,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小兒子李錫狸夭折。

大兒子、太子李寧明知禮好學、深明大義。但他生性仁慈、不喜榮華富貴,篤信道教並幻想以此成仙。

當時作為伴讀的李文釗,曾苦勸太子,不過用處不大。

漢人的道家思想明顯不符合李元昊稱霸的野心和政治主張,慢慢的,太子被大王冷落了,很不喜歡他,甚至下令不許入見。

幾年後的一天,李文釗再次前往東宮的時候,卻被告知李寧明因練氣功走火入魔、不能進食而死。

作為政治家族成員,李文釗自然知道,太子的死有蹊蹺。

李文釗自有受外公的教育,立刻回去告訴外公,野利家族的危機,從今日始。

不過外公告訴他不必憂慮,說自己只是野利氏的疏族,而且與黨項人千年偉業相比,個人的盛衰,無足輕重。

外公正在為黨項人推廣自己創立的文字。

大王當時對外公的看重,是無疑的。

景宗正式稱帝,外公和大臣楊守素實為謀主。

西夏建國前後創制的典章制度,多出外公之手。

而且他頭腦非常清醒,雖然創造了黨項文字,並且將《孝經》、《爾雅》、《四言雜字》翻譯成藩語,但是他的政治主張,卻與漢儒大相徑庭。

他對張元吳昊照搬宋人制度的建議,同樣嗤之以鼻,他的政治宗旨是——“一王之興,必有一代之制。”堅決反對“用夏變夷”,即用漢文化取代黨項民族文化的全盤漢化方針。

他提出:“昔商鞅峻法而國霸,趙武胡服而兵強。國家表裏山河,蕃漢雜處,好勇喜獵,日以兵馬為務,非有禮樂詩書之氣也。”

“惟順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嚴其刑賞,則民樂戰征,習尚剛勁,可以制中國,馭戎夷,豈斤斤言禮義可敵哉。”

李文釗對外公佩服得五體投地,在他的心中,一人興邦,說的就是外公這樣的人,可比齊之管仲,蜀之諸葛。

立國後,外公就更忙了,元昊讓他擔任謨寧令之職,意思是天大王,是元昊身旁的主要謀士,主持政務不說,同時也是夏國的精神領袖。

大慶元年,西夏文字造立,成十二卷,字形方整,筆畫繁復。

群臣上表稱頌,元昊遂下令改元,將之尊為“國字”,強行在國內推廣使用,規定“國中藝文誥牒,盡易蕃書”。

在外交文書中,凡與宋朝的文書交往,采用漢蕃文並列,而與其它少數民族政權交往,則采用雙方蕃文並列。

之後外公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文化教育上。搜羅人才,教授蕃漢官僚子弟,使學成後量授官職。

還督促各州設置蕃學,教育子民,外公也因此被西夏人親切地稱為“聖賢師”。

這是堪比漢人孔子的功績。

可惜建國才五年,外公便因心力交瘁去世了。元昊“三臨其喪”,痛哭不已:“何奪我股肱之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