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鐵證如山

永王被下人們死死地摁在蒲團上,動彈不得,但他的身軀卻在微微顫抖,因為憤怒。

生平第一次受此大辱,從小到大他從未被人如此無禮對待過,不論朝局如何改變,皇室宗親的待遇總不會少他半分。

然而今日因為一個難民的橫死,無端被潑了臟水不說,還被三法司的差役沖進王府翻箱倒櫃搜查,向來跋扈慣了的永王怎能受此委屈?

拔出刀便打算與差役們拼了,但他被下人們摁在正殿內,身前一名管事不停地向他磕頭。

“殿下不可沖動,且忍了這口氣吧。”宦官哀求道。

永王的臉色因憤怒而扭曲,牙齒咬得格格響,森然地道:“本王今日縱被貶為庶民,亦不可受此大辱,何時開始,我大唐宗親竟已如此憋屈,堂堂王府,這些卑賤的官差想進就進,本王豈能容!”

宦官苦苦哀求道:“三法司差役並非針對王爺,而是劉管事,王爺且忍了吧,來日再向天子稟奏陳情,請天子為王爺做主。”

永王怒道:“王府禁衛呢?那群廢物都白養了?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差役沖進來,他們什麽都不做?”

宦官瑟縮了一下,道:“王府門外,有……安西軍。”

永王渾身一震,道:“安西軍……顧青他到底想做什麽?他要土地,本王已歸還了一半土地,還不夠麽?何必對我趕盡殺絕……”

宦官垂頭嘆道:“恐怕還是不夠。”

“欺人太甚,天下那麽多權貴圈占土地,憑什麽只針對我一人?當本王可欺麽!”

“殿下,奴婢想了又想,覺得難民命案恐怕亦是顧青炮制出來的,表面上是命案,實則是為了除去殿下……”

永王一呆,沒來得及思考,殿外一陣喧嘩哭鬧,伴隨著王府宮女的哭聲,以及院中瓶瓶罐罐打碎的聲音。

永王急忙走出殿外,見三法司的差役們正在非常粗魯地搜查王府,每一個角落都被差役們翻遍了,就連院內花園裏的土都被挖了一遍,上天入地尋找所謂的證據。

永王身軀氣得直顫,鐵青著臉喝道:“禁衛何在?”

王府禁衛都在,他們靜靜地站在院子裏,一臉憋屈地看著差役們抄家似的搜查,聽到永王的大吼,禁衛們剛準備站出來,然而忽覺後背一涼,扭頭望去,安西軍將士不知何時已走入王府內,他們披甲執刀,眼神冰冷地盯著禁衛們,為首的將領右手按在刀柄上,仿佛只要他們敢動,將領就會毫不猶豫地下令誅殺。

王府禁衛不敢動,永王吼得嗓子都嘶啞了,禁衛還是不敢動,一個個仿佛成了木雕泥塑一般,對永王的嘶吼聲置若罔聞。

永王也看到了院子裏的安西軍將士,心中不由一涼,知道今日這份大辱已無法避免了。

再跋扈的人在面對刀劍時,都會突然變得軟弱,平日裏越跋扈,刀劍面前軟得越快,這類人欺軟怕硬,比普通人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於是永王放棄了對抗,眼神怨毒地盯著院子裏的差役和安西軍將士,咬著牙道:“來人,準備車馬,本王要入宮面聖!”

永王離開王府一個時辰後,三法司的差役們從王府裏搜出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首先是從劉管事的屋子裏找到一雙沾滿了泥土的鞋,鞋底的紋路與死者臉上的鞋印恰好吻合一致。

其次是一柄扔在床底的匕首,匕首上的血跡幹涸,這年頭沒有驗證血型的技術,但一柄帶著幹涸血跡的匕首已經算是鐵證了。

差役們還搜到了一疊契書,契書大多是關中河南等州縣鄉野農戶轉賣土地的契書,也有自願降籍賣身為奴的賣身契,每一張契書都是一家農戶的命運悲劇。

差役都愣住了,今日搜查王府雖說是設的局,很多所謂的證據亦是人為制造,但是這疊契書卻實實在在是王府的東西,似乎在永王眼裏,這疊契書不算見不得人,於是放心地存在王府賬房內,最終被差役們翻了出來。

……

日落時分,刑部一名不良帥恭敬地站在顧青王府正殿外的廊柱下,等候顧郡王的傳召。

良久,一名下人將不良帥請進了殿內。

不良帥向顧青行禮後,也不敢多說廢話,原原本本將今日搜查永王府的經過說了一遍,並從懷裏掏出那疊搜出來的契書。

顧青接過契書,每一張都仔細看過,越看臉色越陰沉。

“真是趕盡殺絕,不給人留活路,也不怕遭報應。”顧青冷笑。

契書上的許多名字與賣身契重復,也就是說,那些被無端圈占了土地的農戶被逼得生計斷絕,賤價賣掉土地後不得已再賣身為奴,原本只是向朝廷交賦稅的農戶就這樣成了永王府名下的農奴。

有的賣身契甚至是整戶整戶地簽下,等於農戶全家都降籍賣給了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