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暗流禍伏

“天子氣勢頹矣,大唐需要新氣象。”

短短一句話,其意昭然若揭。

陳玄禮臉頰狠狠抽搐了幾下,神情陷入掙紮。

一位曾經拼死為李隆基殺開一條血路,參與誅殺韋後安樂公主的心腹大將,這些年李隆基一直放心讓他掌管禁軍,其信任與恩寵可謂隆重之極。

為何在數十年後,這位心腹大將卻因為太子的幾句話而動了嘩變的心思?

太子已不甘心只是太子,他等了數十年,從少年等到不惑之年,這一生他等這個位置已經等了太久了。

而陳玄禮,有忠臣之心,未必會做忠臣之事。

從安祿山叛亂前後,李隆基的種種作為已寒了太多人的心,晚年的他沉迷於楊貴妃的美色,從此將朝政托於李林甫楊國忠等奸臣,而他則在後宮沉醉於溫柔鄉裏,不問政事倒也罷了,偏偏還喜歡玩弄權術人心,美以帝王平衡術,實則行挑撥朝堂內鬥之舉。

種種昏聵的作為,終於釀成叛軍攻破國都的惡果,大唐天子倉惶出逃,行軍路上,那些跟隨天子的將士們難道仍然毫無怨言嗎?

當然不可能沒怨言,包括陳玄禮在內,羽林衛和長安守軍他們的父母妻兒大多在關中,因為這位天子的昏聵,導致大唐丟失了關中,父母妻兒甚至來不及撤走,從此亂世相隔,生死不知,將士們怎會沒有怨恨?

在這種情勢下,太子李亨遣李常松送來的這封密信,終於打開了陳玄禮心中的魔鬼盒子。

三軍怨恚,人心思歸。天胄正統,怎抵得妻兒生死。

“太子殿下……也,也不必急於一時。”陳玄禮虛弱地拒絕道。

李常松笑道:“龍入潛淵,蝦蟹稱亂,此正是天賜良機,若失此次,太子殿下再無希望。天子常年打壓東宮,怎知此劫渡後,不會動易儲之心?陳大將軍,這一次是太子殿下唯一的機會,唯一的機會!”

李常松說著,忽然疾言厲色起來:“陳大將軍若不願助太子,不如在天子面前檢舉奴婢,奴婢死則死矣,太子對大將軍多年恩惠也只當喂了狗,但太子如今在靈州,就算禁軍不嘩變,他要做的事情,照樣能做。”

陳玄禮咬牙,忍住了怒火,回憶剛才讀過的太子密信,不由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

陛下,非臣逼您,實在是這些年您積下了太多恩怨,真龍潛淵勢頹之時,旁人焉能不報還?

“我當如何助太子殿下?”陳玄禮不甘不願地問道。

李常松又笑了起來,剛才的狠厲表情仿佛從未發生過,笑得分外友善親切。

“聖駕不可至西南,途中便請陳大將軍率部將發難吧,先除去幾個人,試探天子的態度。”

“太子殿下欲除去誰?”

李常松語氣漸冷:“旁人或可不管,但楊國忠一定要除去!”

陳玄禮神色不變,當初李林甫逝後,楊國忠接任右相,與太子李亨之間鬥得昏天黑地,太子李亨對楊國忠深恨之,除掉楊國忠自是在意料之中。

“好,只要不傷害陛下,除去楊國忠我可答應你。”陳玄禮痛快地道。

李常松又露出陰沉的笑容,道:“不僅是楊國忠一人,而是楊家滿門!包括那位千嬌百媚的貴妃娘娘,太子殿下不想將來留下仇人後患,楊家要全部死絕!”

陳玄禮眼皮一跳,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楊貴妃那張絕色傾城的臉龐,下意識脫口而出:“貴妃娘娘向來不幹預朝政,又是陛下最心愛的女人,陛下斷不可能答應的,那時若僵持下去,教我以後何顏面對陛下?依我看,貴妃娘娘就不必殺了吧。”

李常松搖頭道:“陳大將軍戎馬一生,臨老難道會為一個女人心軟?這可不像您呀。”

陳玄禮低聲道:“陛下此生所喜者,唯此女也,太子殿下何苦咄咄逼人,非要置此無辜女子於死地?”

李常松冷笑:“貴妃娘娘果真無辜麽?若無她一朝侍奉君王,哪得楊家如今風光?楊國忠,還有虢國夫人,韓國夫人,楊氏一門兄妹數人,皆是借貴妃之勢而跋扈朝堂,安祿山更是事之以母,以母子之情而蒙蔽君臣,方致賊子之亂,你敢說貴妃無辜?”

陳玄禮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無從辯解,只好垂頭不語。

李常松嘆道:“陳大將軍是掌兵之人,當機立斷是為將之根本,你此時遲疑不決,既不想辜負陛下和貴妃,又不想得罪太子殿下,世上哪有雙全之法,能得左右逢源?奴婢言盡於此,請陳大將軍思量。”

一番話又是誘哄,又是威逼,陳玄禮想到這些年太子李亨對他的種種恩惠,終於長嘆了口氣,道:“我……願為太子殿下效力,只是我仍有一問,殿下就算除了楊國忠和貴妃娘娘,陛下仍是大唐天子,太子仍難企望九五之位,他何必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