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奏報入京

史思明不認朋友,只認現實。

如果現實告訴他,自己的朋友有嫌疑,以史思明的性格,根本不會在乎所謂的“友情”,有嫌疑就抓起來,然後嚴刑拷打,如果最後發現抓錯了人,朋友已經變成了死朋友,沒關系,再找個新朋友便是,至於抓錯的死朋友,嗯,死後情緒穩定就好。

涉及利益和前程,親爹都能殺,何況區區一個朋友。

馮羽就這樣被拿進了平盧節府大獄。

嫌犯入獄,不問青紅皂白,按例先給個下馬威。獄卒用浸了鹽水的鞭子先將馮羽抽了個皮開肉綻,然後便是杖脊,用胳膊粗的大棍猛擊他的後背,這些屬於大開大合的用刑方式,精細的還在後面,比如竹簽穿手指,匕首割皮肉等等。

馮羽被鞭子抽了數十下後便處於半昏迷狀態,直到晚上時,一名節府文吏走進了大牢,按照史思明的吩咐,對馮羽進行刑訊。

在獄卒殷勤的陪笑下,文吏進了大牢,坐在刑訊房的桌後,看著被刑具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馮羽,文吏皺了皺眉,對馮羽的模樣很是嫌惡。

慢條斯理地捋須坐了半晌,文吏吩咐將馮羽弄醒。

一桶涼水從頭淋下,馮羽打了個激靈,悠悠醒來,看到前方端坐的文吏,馮羽嘴角一癟,大哭起來,哭聲漸大,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我到底犯了何罪?為何要抓我?我與你們史將軍是朋友啊……”

文吏得了史思明的囑咐,知道該問什麽,於是緩緩道:“馮羽,昨夜子時前後,你在何處?做了什麽?老實說出來,你做的事情,史將軍都知道了。”

馮羽大哭道:“昨夜我與史將軍青樓飲酒,後來我與史將軍皆醉,就睡在青樓的雅閣裏,史將軍與我同睡一房,他難道不知?到底出了什麽事將我牽連進來了?”

見馮羽哭得冤屈,文吏皺了皺眉,有點不對勁。

瞧馮羽這模樣,分明是受了冤屈的樣子,通常真正有罪的人往往不會表現得如此貪生怕死,但馮羽此刻卻根本就是個完全不知情且非常恐懼的普通小人物樣子。

莫非史將軍弄錯了?

“馮羽,你莫再抱僥幸之心,你做過的事已經事發了,你瞞不住的。我且給你提個醒,史將軍的腰牌是你所竊嗎?”

馮羽一呆,接著悲憤不已:“什麽腰牌?我竊他的腰牌作甚?昨夜我與他一同醉酒,一同睡著,未出過房門半步,史將軍的腰牌與我何幹?這位上官,我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為何要冤殺我?”

文吏臉色有些難看,眼前這個年輕人一問三不知,按說不像是能扛得住事的英雄好漢,看他一臉冤屈的模樣,顯然對此事真不知情。

猶豫了片刻,文吏正打算讓獄卒繼續用刑,獄卒忽然陪著笑遞上一封書信,低聲道:“此信是從馮羽的懷裏搜出來的,火漆完好,沒人動過,請管事過目。”

文吏接過書信,先認真檢查了一遍火漆,發現確實沒有破損的痕跡,於是打開火漆,將書信取出來,湊著大牢內昏暗的燈光,文吏仔細看了一遍書信。

從稱呼上看,書信是馮羽寫給家人長輩的,似乎沒來得及送出去,一直貼身放在他的懷裏。文吏看完後輕輕呼出一口氣,神情愈發猶疑不定。

這封信沒有任何讓人懷疑的蛛絲馬跡,信的內容可以說非常的感人。

馮羽在信上說,他在營州交到了一位好朋友,是一位名叫史思明的武將,這位史將軍做人通情達理,與馮羽相談頗為投緣,出手也很豪邁大方,不拘小節,是一位值得交的朋友。

這位朋友如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上面催他籌備糧食,馮羽在信裏詢問家人,能否調集家中的資金,盡快在河南道與山南道收購兩萬石以上的糧食運來營州城,以解史將軍眉睫之憂。

文吏看完信之後,老實說,他都有點感動了,感動於馮羽和史將軍這段真摯的友情,對馮羽不幸牽連大案而落獄刑訊更感到十分的唏噓感慨。

“太黑暗了,可惜可惜!”文吏暗暗搖頭,一段曠世奇緣般的友情遇到了波折和誤會,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確實太黑暗了。

“史思明真不是人,狼心狗肺。”文吏又在心裏腹誹了一句,隨即看了看信的落款是前日,也就是昨夜與史思明飲酒大醉之前。

盡管找不到真正的馮羽無辜的證據,但文吏主觀上還是認為馮羽被冤枉了。

文吏暗暗嘆息,馮羽卻渾然不覺,仍在嚎啕大哭,哭聲裏透著無處申訴的冤屈。

“先把他關著,我去請示一下史將軍。”文吏吩咐獄卒後,拿著書信便匆匆離去。

馮羽哭聲忽然一頓,接著哇的一聲哭得更大聲了。

……

長安外,驪山華清行宮,一騎快馬在官道上飛馳,策馬行至驪山腳下,騎士下馬,步行上山,腳步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