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4/4頁)

前一天葛大嬸到了京城就做好了炸糖餅,當然後頭還沒見上,那糖餅就被他們分著吃了。眼下拿出來的,是這天早上剛炸不久的。

陳氏訥訥地應“好”,立刻接過油紙包,打開來吃了起來。

那糖餅呈金黃色,酥酥脆脆,中空內裏的糖餡軟糯可口。

陳氏這些年也吃過不少珍饈美味,但不論哪一樣,都不能和這炸糖餅的味道相比。

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彌漫,她啜泣道:“我記得有一年過年,娘給我炸了兩個,我非要拿到大龍面前顯擺,他把我兩個糖餅都搶了,害我哭了一整個年。”

葛大叔擦著眼睛道:“記得記得,爹也記得。那時候家裏剛在碼頭上擺攤沒多久,那會兒生意也不好做,到了過年也沒銀錢給你置辦新衣裳,好的吃食,只能給你炸點糖餅吃。那是……那是你在家裏過的最後一個年了。”

葛大嬸哽咽道:“要知道咱們要分開這麽久,娘當年說什麽都不讓你去碼頭上幫忙。怪我,怪我啊,沒看好你。”

葛大叔同樣老淚縱橫,“咱家囡囡長得這麽好看,我早該知道的,我該早知道的!是我對不住你,囡囡。”

二老又是自責又是悔恨。

“爹,娘!”陳氏顫聲喚她們一聲,“不說那些了,咱們終究還是聚到一處了!”

一家三口終於回過神來,他們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切切地又團聚了!

他們抱在一處哭了起來。

顧茵和宋石榴在旁邊看著也跟著眼熱。

宋石榴帶著鼻音小聲道:“太太,我最愛吃你做的面條。”

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顧茵有些沒反應過來。

宋石榴又接著道:“要是哪天我丟了,不記得太太了,太太給我做面條,我就知道了。”

顧茵又心酸又好笑,“你都多大了,還要靠吃食記住我?再說你丟啥丟,現在你可是咱家僅次於我娘的小管家。”

宋石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後頭顧茵讓陳氏和葛家夫妻進屋裏說話,她自己則很有眼力見兒避開。

葛大嬸把她拉住了,擦著眼淚說:“傻孩子你回避什麽?難不成你現在還把自己當外人?”

陳氏也跟著道:“是呀,夫人對我恩同再造。沒什麽不能聽的。”

顧茵被他們邀請留下,當然後頭陳氏和葛家夫妻聚在一處也沒說什麽不能告人的事情,還是嘮家常為主。

葛家老夫妻這些年的生活幾乎一成不變,三言兩語就能說完。

倒是陳氏,不,她如今也不需要再用曾經那雜耍班班主的姓氏了,從葛大嬸口中,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本來的大名——葛珠兒。

葛珠兒這些年的境遇十分曲折,她知道這些事若不說,父母雖不會逼著她,但不知道私下裏要如何操心,所以她事無巨細地都說了。

前頭聽她在雜耍班討生活,又在軍營裏當廚娘,葛家二老心疼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但後頭聽她說和將軍情投意合,生下了聰慧的兒子。

二老臉上這才有了笑,欣慰地紅了眼睛。

“再後來,便是去年初陛下建立新朝,將軍因為戰功獲封魯國公。”

一口氣說到這裏,陳氏停了嘴。

再說下去,若還不說謊,父母聽了肯定是要越發難受。

而葛大嬸並不知道這個,她試探著問道:“可是因為我們身份低微,所以相認的話會連累你,連累咱家乖孫?”

葛大叔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接口道:“你怎麽這樣問?”

又對葛珠兒笑了笑,道:“能找回你,我和你娘便不敢再奢求旁的了。不相認也沒事,也別讓孩子知道有我們這樣一對外祖。你們都好好的,你偶爾能出來見我們一面,或者讓人給我們傳個口信,讓我和你娘知道你們的消息。這就很好了!”

葛大嬸也跟著點頭,說:“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葛珠兒的心頭又是酸澀又是柔軟,她擦掉又不自覺淌下來的眼淚,再不見平時的柔弱模樣,而是目光堅定地道:“不,爹娘就是我的爹娘,我若不認你們,豈不是枉為人女?”

葛大嬸怕她賭咒發誓,忙把她的嘴掩住。

二老還要相勸,讓她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孩子的未來考慮。

這档口,顧野領著馮鈺過來了。

馮鈺進了屋就給二老跪下了,方方正正地磕頭,朗聲道:“孫兒馮鈺見過外祖父、外祖母。”

葛家二老雖方才還說不讓孩子知道,但真到了這樣一個俊朗又乖巧的大孫子,還是愛他愛的不行,齊齊伸手把他扶起來。

但後頭他們又看到自己因為多年辛苦勞作,而滿是風霜的手,又齊齊把手縮回去。

馮鈺一手拉住他們一個,緊緊的,穩穩的,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