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頁)

含珍說對,“就是這個。”

頤行當然願意跟她學打絡子,漫長的後宮生活裏,總得有一兩樣拿手的絕活兒。

她們聊得挺投機,但不知怎麽,含珍及到太陽下山前後,人又蔫兒起來。頤行忙給她煎藥,伺候她吃了,她也不發汗,臉上灼傷了似的發紅,後來就懶說話了,只道:“我沒事兒,候在我這裏多早晚是個頭,您早點兒回去歇著吧。”

頤行嘴裏應了,人卻沒走,直守到亥時前後,看她稍稍安穩些了,才從東廂房退出來。

天上一輪明月,照得滿地白光,這麽大好的月色,夏太醫是不會來的。頤行仰頭看看天,嘆了口氣。自覺今晚無望了,只好回自己他坦去,邊走邊想,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起霧……含珍今兒忽然來了好精神,不會是回光返照吧?明兒早上去瞧她,她還能好好的嗎?

越想越擔憂,扒開了說,就是照顧只貓兒狗兒還有感情呢。不可否認她打從一開始是沖著吳尚儀的承諾去的,但時候一長,她也實心希望含珍能好起來。

反正就是憂心忡忡,連洗漱都透著不安。隨意兌了盆溫水,絞了帕子擦幹凈臉,剛解開領上紐子打算擦脖子,忽然聽見外面有響動。

她一驚,擔心是含珍那頭有什麽事兒,忙重新扣上紐子過去開門查看。結果門一打開,就見夏太醫站在台階前,穿一件佛頭青的袍子,臉上照舊蒙著紗布。

屋裏暖暖的燈光投射出來,他就站在那片窄窄的光帶裏,披著一身月華。頤行早前沒有發現,他還是個精細人兒,原來編發間夾帶著細如銀毫的絲縷,有光照來,便跳躍出驚鴻一現的碎芒。

頤行“欸”了聲,“夏太醫您來啦?我以為今兒忒晚,您歇了呢。”

他還是那種八風不動的做派,只道:“人沒治好,我就得來。”

頤行說是,“那您治吧,含珍的屋子您知道在哪兒。”

這下子他好像不大高興了,但一向和風細雨的人,嗓音間雖有不悅,也不顯得焦躁,耐著性子道:“她一個人在屋子裏,我去不合適。孤男寡女就是外頭都要避諱,何況是宮裏。”

頤行遲遲哦了聲,她知道疾不避醫,卻沒想到大夫也講究男女大防。忙道:“那您等等。”退進屋子裏整理好了儀容,這才出門來。

她總是笑吟吟的模樣,因為剛洗漱完,鬢角的發還濡濕著,年輕的臉龐像雨後新筍般鮮潔可人,擱在後宮裏頭,是賞心悅目的畫兒。

夏太醫瞧了她一眼,眼眸很快一轉,又調開了視線。

往含珍的臥處去,他在前頭走著,頤行在後面跟著。她看了他的袍子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夏太醫,您上職沒有官服嗎?怎麽一天天不重樣呢?”

夏太醫怔了怔才道:“我換了衣裳來的。”

頤行聽了似懂非懂,為了套近乎,她熱絡地說了句不礙的,“您無論穿什麽,都是這世上頂好的大夫,用不著特意換了衣裳來,我們不講究這個。”

但夏太醫明顯被她回了個倒噎氣,好半天方道:“病患得的是勞怯 ,這身衣裳回去不能留,要是穿了官服來,我沒那麽些官服可替換。”

啊,這這這……倒是她自作多情了?頤行紅了臉,好在夜色之中看不清人面,她訕笑了兩聲,“哦,是這麽回事兒,我還以為你們宮值能穿自己的衣裳呢……勞怯又不是癆病,犯不著燒衣裳吧!”

夏太醫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雖然這動作不雅,但此時除了這個,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到了含珍的病榻前,觀她神色,又是渾渾噩噩的樣子,沒有汗出,臉卻燒得很紅。

夏太醫卷起箭袖,探手查看她體溫膚色,復又掀起被子按壓她腹部,嘴裏喃喃說:“額黑身黃、足下熱,腹脹如水,得用大黃方。不過這藥兇得很,是以大黃加上虻蟲、水蛭、蠐螬,煉蜜成丸。用得好,能一氣兒拔毒,用不好,興許就一命嗚呼了。”

“啊?”頤行惶惶地,“這不是只有一半的撈頭麽?”

夏太醫說是,“撈一撈,她還有活命的機會。要是不撈,慢慢就油盡燈枯,必死無疑了。”

照理說是不該猶豫的,要是換了頤行自己得病,她寧願做個幹脆的了斷,但病的是別人,她哪兒有這決斷定人生死呢。

不過含珍尚且沒有全然糊塗,她喘著氣,掙紮著說:“老姑奶奶,您別擔心我。我……病得久了,自己……自己也厭煩得很。好不好的,就這一回吧!夏太醫,請您用藥,合該我……我活命的,死不了。”

既然有她這句話,那該怎麽治就怎麽治。夏太醫又給她放金針,先解了她的熱毒,從頭到腳一番施為,待拔針的時候已經能見汗了,滿頭滿腦的,不一會兒連枕巾都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