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頁)

可他卻不挪步,只道:“我是沖著宮女來的,太監的病不由我管。”

這麽一說頤行恍然大悟了,“明白、明白……您是女科聖手,專看宮女。”

夏太醫被她噎住了口,好半天才道:“也能……這麽說。”

橫豎不管是看男科還是看女科的,總之這是個好人呐。

頤行沖他蹲了個安,“時候不早了,您既不進安樂堂,就請回吧!”

夏太醫道了聲好,嘴上應了,人卻並不離開。

頤行納悶,心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但又抹不開面子,便歪著頭問:“您是摸著黑來的嗎?要不您等等,我給您取盞燈籠去。”

夏太醫沒應她的話,斟酌了下道:“我在尚儀局有點兒門路,姑娘瞧瞧,要不要想轍把你給調回去?”

原來誇人一句,能得那麽大的好處呢。頤行忽然覺得以前自己的嘴太笨,沒有早早發掘這項能耐,往後可得學聰明了。

不過無功受祿不是好事,額涅告誡過她,姑娘大了要知道分寸,一個不相熟的男人對你獻殷勤,八成是圖你什麽。這時候腦子就得清醒,拿人的手軟,別貪圖便宜,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思及此,頤行警覺地往後退了半步,她可是要做皇貴妃的人,不能一時大意,讓人將來翻了小賬,便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打算憑自己的本事離開這兒,您就別為我費心啦。”一頭說,一頭往回走,嘴裏喃喃著,“您等等,我給您取燈去……”

安樂堂裏和別處不一樣,別的地方到點就熄燈,安樂堂因有病患,需要徹夜掌燈。

頤行從檐下摘了一盞氣死風①,拿挑棍兒挑起來,腳步匆匆重又折了回去。可惜到了地方,發現夏太醫已經不見了,想必等不及她,先走了吧!

不過這人神出鬼沒的,來的時候看不清臉,取燈回來他又離開了,難道是怕見光?

頤行挑著燈籠站了會兒,低頭瞅瞅,剛才的紙錢燃燒後只剩下灰燼……她忽然打了個寒顫,別不是自己燒紙,引來了不幹凈的東西吧!

這下可再也不敢逗留了,胡亂把小坑掩埋上後,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安樂堂。

高陽見有人火急火燎進來,嚇了一跳,待看清了臉才道:“姑娘忙什麽呐,這大晚上的。”

頤行囁嚅了下,說沒什麽,“我上東邊廂房看了看……諳達,太醫夜裏出診瞧病麽?像咱們這兒,萬一送來的忽然病重,能請太醫來診治嗎?”

高陽嗤地一笑,“想什麽呐,宮裏下了鑰,統共只有兩位太醫當值,都住在日精門禦藥房內。太醫們的行動有定規,夜不準向西下台階一步,就是有小主兒身上不舒坦了,進出也得由專門的太監跟著。咱們這地兒,來的都是苦人兒,誰能那麽大面子,從南邊兒請太醫來瞧病?一應都得等天亮了再說。”

“哦……”頤行有點犯糊塗,“就沒有例外的時候?”

高陽復又一笑,“沒這個例外。大英開國至今三百多年,規矩嚴著呢。要是讓外男滿宮瞎溜達,那不得壞了菜!”

啊……有理!頤行只覺背上寒浸浸的,仲春時節也冒出了一腦門子冷汗。可她又不能說得太直白,只好含糊著問高陽:“諳達,宮人有個病痛,也能叫太醫給咱們瞧吧?我和您打聽打聽,禦藥房有沒有一位姓夏的太醫呀?”

高陽翹起一根小拇指,捅進帽沿底下撓了撓,“那我可說不上來。宮裏的太醫無定員,多起來連師父帶學徒的,得有兩三百人。”

“那坐更的太醫裏頭呢?”

高陽琢磨了一下子,“能坐更的,都是太醫院的大拿,畢竟夜裏得負責整個紫禁城的主子們呢。我知道的人裏頭,並沒有姓夏的太醫……姑娘和那位夏太醫是舊相識?你要找人,我明兒讓榮葆給你掃聽掃聽去。”

頤行一聽忙說不必了,事兒過去就過去了,要是打聽出是有這麽個人還好,要是沒有,那她不是活見了鬼嗎……

算了,反正也琢磨不明白,懶費那個腦子。

頤行對高陽道:“時候不早了,諳達快歇著去吧。”說完歪著腦袋,慢吞吞回她的他坦去了。

直欞門一推,輕輕地吱扭一聲響,頤行踏進屋子四面環顧了一圈,一桌一炕還有一張小櫃子。雖說早前他們家下人住得都比這兒好,但相較尚儀局的大通鋪,有個一人賣呆的好住處,已然是天大的恩惠了。

這安樂堂啊,處處透著寡淡,但著實是一份美差,既清閑還能獨享一間他坦,早知道就該讓銀朱一塊兒來。

頤行獨個兒在桌前坐了會兒,舒坦過後還是有些冷清的。低頭瞧瞧腳上,先頭拿鞋踢紙錢灰來著,鞋幫子上也沾染了,於是脫下鞋對扣著拍打,啪啪地,揚起了一大蓬灰。

反正不管什麽時候,心境開闊不自苦,這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