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結果話還沒說完,執事太監就把手裏的冊子重重闔了起來。

“這是哪兒來的愣頭青,四六不懂啊!娘娘們的頭面,是能隨意拿去給人過目的?究竟是你們吳尚儀糊塗,還是你不懂規矩胡亂傳話?貴重首飾出了庫,萬一有個閃失,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這一通宣排,直接把頤行說得噎住了。

果真是頂在杠頭上了,也怪自己不夠圓滑,原來宮裏傳話,並不能直撅撅照著字面兒上的意思理解,還得商量著來。吳尚儀這回是成心的戲弄她,把她派到四執庫要首飾。也是的,一個尚儀算什麽,嬪位上娘娘的東西,也是她能隨意掌眼的嗎!

頤行自認倒黴,帶著委屈,諾諾說:“想是我聽岔了,對不住,是我辦事不力……”

執事太監瞥了她一眼,“回去問明白了再來。”

這就是兩邊角力,把傳話的人涮著玩兒。

頤行心裏的郁塞無處可說,只得勉強應了聲“嗻”,從屋裏退出來。

這時候外面下起了雨,很細卻急,從院子裏斜切角看向門廊,能看見萬根銀針墜地的走勢。

沒傘,就得冒雨趕回尚儀局,兩處離了有程子路,等頤行踏進尚儀局的大門時,身上的袍子都氤濕了。

這回吳尚儀沒有直接露面,站在門前的是她手下得力的大宮女。大宮女見頤行一副狼狽模樣,嫌棄地皺了皺眉,“這是怎麽話兒說的,臨出門看著要下雨,好歹帶把傘,連這個都不明白,看來真是貴府上伺候得太好了。”冷嘲熱諷了一番,居高臨下又問,“差事辦妥了嗎?”

頤行搖搖頭,“那頭掌事的說了,東西不讓出庫。”

大宮女嘖了聲,“這點子小事兒都辦不好,留在宮裏何苦來。你知道尚儀局每天有多少事要忙嗎,為了這個,竟是還得麻煩尚儀。”

頤行被罵得擡不起頭,心裏的委屈越堆越高,忍不住低頭哭起來。

“還哭?這是什麽地界兒,規矩都白學了!”大宮女呵斥,全不管來往宮人的側目。

這時候吳尚儀終於從裏頭走出來了,蹙眉道:“什麽事兒,大呼小叫的。”

大宮女把頤行差事辦砸的事兒回稟了吳尚儀,吳尚儀道:“這個姚小八,分明是有意難為人,往常不也拿出來嗎,怎麽這回偏不讓。是不是你言辭不當,冒犯了他?”

頤行說沒有,“我人生地不熟,都是加著小心的。”

“那是什麽道理……”吳尚儀沉吟了下,復問,“你和他要了什麽,他說不讓出庫?”

頤行心頭遲疑起來,想必出入就在這上頭,便道:“我照著您的令兒,要康嬪娘娘的兩樣頭面首飾。”

結果吳尚儀露出個了然的神情來,“怪道了,這事兒不能怨人家,得怨你自己。是你沒聽明白我的吩咐,我要的是頭面花樣子,你怎麽上趕著問人要首飾?縱是我沒說明白,你的腦子不會想事兒麽?那些個貴重的東西,哪能說拿就讓你拿走?唉,知道你出身好,在家輩分兒高,可進了宮,就得依著宮裏的定例行事。凡事多用腦子,別人依葫蘆能畫瓢,你倒好,給我畫了個大倭瓜來,你說可笑不可笑。”

頤行一下子白了臉,這份閑氣實在太讓人堵心了,她沒經辦過差事,也沒傳過話,頭一次就吃了這麽大的虧,難怪前人總說宮裏步步陷阱。

可是能怎麽樣,記了档的宮人,不是橫著,五年之內難以出去。這會兒尥蹶子也沒用,只能換來更大的報復。

她唯有忍氣吞聲,垂首道:“是我疏忽了,沒聽明白尚儀的吩咐。我這就再往四執庫去一趟,把康嬪娘娘的首飾工筆小樣請回來。”

吳尚儀見她還算聽話,暫且便不為難她了。嗯了聲,讓人取了一把油紙傘來,“宮女子的儀容最是要緊,要是不留神,一樣要挨罰的。”

頤行俯首應了,方打傘走出尚儀局。

從南向北望,筆直的夾道裏空無一人,這時候的紫禁城才是幹凈的。小雨洗刷過墁磚地面,中央的路泛出一片水光,宮人為了便於行走都穿平地的繡鞋,走不了幾步便覺得腳底心濕氣蔓延,轉眼鞋底子都濕完了。

這回往四執庫去,算得熟門熟路,先對執事太監一頓自省,說自己聽岔了吩咐,傳錯了話。

姚小八聽完卻笑了笑,“你們新進來的,哪兒懂得其中門道。我知道吳尚儀是成心這麽發話,我要是順順溜溜讓你拿著工筆小樣回去,豈不是向她服了軟?所以只有難為你多跑一趟了,跑一趟不吃虧,明白裏頭厲害,也就明白在尚儀局該怎麽蒙日子了。”

說罷命人把工筆小樣拿出來,仔細用油紙封好交到頤行手上,“可拿穩了,出了這個門,淋著了雨弄壞了,全和我四執庫沒關系。”

頤行一疊聲應了,最後給他蹲了個安,說謝謝姚管事的,方才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