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親眼睛

匣子裏的手串, 一顆一顆有如明珠般大小,紅褐色像是太陽那麽熱烈, 倒映在他沉黑的目光下。

容景怔住:“你這是?”

姜糖把匣子遞給他:“送你的。”

匣子送到他的眼前,他沒接,低眸,緩慢地指了指自己:“送我?”

姜糖奇怪地看他:“對啊,快接過去。”

她沒什麽耐心等,不容拒絕地塞進他的手裏,他捧著匣子,沉默了半晌, 才道:“你怎麽突然送我手串?”

“這是回贈。”姜糖撥了撥腰際的鏤空香球, 眸子裏浮現一絲緊張,仔細地盯他的表情。

系統說他不可能會喜歡這種粗糙的小東西。

經它這麽一提, 她的信心被打擊,一邊做, 一邊覺得怎麽都不夠。

第十條, 不夠。

第五十條, 不夠。

第一百條,還不夠。

堆滿了匣子,她還想繼續做下去,系統趕緊制止她:“夠了夠了, 院子裏的太陽子已經被薅禿了。”

太陽子沒了,她才停下。

這會兒,姜糖滿面期待地看著他, 瞳孔裏似有小星星,一閃一閃的。

他會說些什麽呢?

會說很喜歡,喜歡的不得了嗎?

下一刻, 容景回:“嗯。”

她頓了下,像是覺得聽錯了,愣了愣,隨後笑容滯在唇角。

可能下一句會再說幾句話,她等了等,忐忑地看著他。

良久,姜糖忍不住問:“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他沉默,盯手串,漆黑的瞳孔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反應這樣冷淡,沒有任何驚喜和激動的情緒,姜糖的心底驀然間生出一絲失落。

原以為,至少可以見到,一絲絲,極其淡的歡喜。

按照他的性格,不大可能出現那種強烈的表現,更可能會從眼底或是唇角流露出來。

結果,笑也沒,話也沒。

明明狹小的屋子站著兩人,姜糖卻覺得空蕩蕩,讓她的心臟都空了一些。

她眨了下眼,沒把沮喪感掛在臉上,故作無所謂地轉身。

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往回走,走到一半眼前突然變得朦朧,被一層水簾遮掩住,她重重地眨了下眼,似乎這樣就能把眼淚關在眼睛裏。

這是她花了三天的成果。

手指被戳了好幾個洞,到現在還未痊愈,不小心碰到仍會隱隱作疼。

滿心滿眼地覺得他肯定會誇獎她心靈手巧,或者說她的禮物讓他很高興。

而他,真的不喜歡。

她難過地趴到床榻上,努力閉著眼睛,可最後終於忍不住,淚水從眼眶裏緩慢溢出,悄悄地滲入被褥,洇濕成水暈。

一小縷發絲濕噠噠地黏在發側,她顧不及去遮掩,逃避般的把整張臉埋在被褥底。

她的要求真不多,只要他笑一下就行。

以前那麽愛笑,這時候卻不笑了,是有多討厭她的禮物。

所以,真的是太簡陋了?

她後悔起來,早知道不送了,兩個禮物對比之下,一個珍貴獨一無二,一個普通平凡。

她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胡思亂想時,耳邊傳來腳步聲。

一雙手蓋在她的發頂上,揉了揉,他的語氣困惑道:“你哭了?”

她的聲音悶悶,似乎壓抑著什麽情緒:“沒有。”

他撩起她臉側的一縷發,聲線平靜地指出她的謊言:“發絲濕了。”

她不願擡頭讓他看見掉眼淚的尷尬時刻,搖頭堅決否認:“不是眼淚,這是——”

“我的口水!”

容景笑了笑:“那你挺厲害,口水是倒著往上去流的。”

姜糖:“……”

這種時候倒是笑了,他的笑容出現的時機,真的是無比“恰到好處”。

既然被拆穿,姜糖不打算繼續掩蓋,翻了個身翻回正面,仰臉看他,滿臉水跡,看上去好不可憐。

“你方才不笑,這時候卻要嘲笑我。”

“剛才為什麽要笑?”

他不解地問道,手指忙碌起來,撚著一小片衣襟替她擦淚。

姜糖:“???”

他看上去理所當然,好像認定收到禮物,和展現笑容沒什麽關聯。

難過的情緒莫名消散了些,她仔細瞧他的表情,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親自做的手串?”

她把“親自”兩字咬重了些,將方才不敢問出的話,問了一遍,眸子重新裝上了忐忑。

他湊近,熱乎乎的呼吸與她交錯:“所以你哭,是覺得我不喜歡?”

“難道不是嗎?”姜糖小聲道,“你什麽表情都沒有,看上去,就像以前初次見面的表情沒什麽區別。”

那麽冷淡,情緒不明。

“有嗎?”他抿了抿唇,“我以前從未收到過別人的禮物。”

他並不知道收到禮物後,該怎麽表達喜歡。

或者說是,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表達。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像是他的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眼眸和唇角卻表現得和聲音完全不一樣,情緒淡得像是矛盾的兩張面具。